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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璟见其志坚,这才勉强同意,任命柴克宏与袁州刺史陆孟俊,合兵共救常州。
因此时精兵悉在江北征战,朝廷也派不出人,是以分给柴克宏所率领的数千兵卒多是老病嬴弱,这也罢了,那李征古衔怨在心,所配给的兵器铠甲,也多朽钝损坏。
柴克宏与李征古理论道:“士卒已非精兵,若是器械坚利,还可弥补,如今却只给这些东西,让我们如何上阵?”
李征古生性狷狂,听他诘问,当即动怒,谩骂不止,周围的将士多忿忿不平,柴克宏见他如此,却涵养甚好,不与之理论。
想不到李征古仍然不快,援军到达润州时,他便向弘冀反复要求,由神卫统军朱匡业代替柴克宏。
说起来,柴克宏并不是一个喜爱显露的人,虽久在军旅,却很少有人知道他的用兵方略,这次常州之战,也确实事关重大,朝臣中有不少对柴克宏不放心,再加上李征古这么一闹,亦有许多人言语附和,换将声浪一时蜂起。
这种情况下,柴克宏亦有退却之意,有一日他又被李征古无理取闹,气愤之下,闯入弘冀帐中,正要开口,见弘冀正写奏章,便忍着气座在一旁。
弘冀看了看他,只是一笑,并不多话,待奏折写好后,便摊在桌案上,命柴克宏近前。
按理说,这些文书多半涉及机密,柴克宏品级不高,不该窥看,是以他走上前去,便微微偏过头,目光投向地面,弘冀笑了笑,将奏折送止他面前。
字里行间透出刚劲,上面写的是:“克宏决可破贼,常州危在旦暮,临敌易将,兵家之所忌也,臣请以身保其功。”
柴克宏颇感意外,一时竟不知该惊还是该喜,弘冀站起身来,重重一按他的肩臂,道:“我相信以你的才能,绝对可担当常州之战的统帅,上一次你的母亲以身家性命来保你,这一次,我也可以如此。”
柴克宏大喜,跪于弘冀面前,伏身叩头不止。弘冀微笑着扶他站起,说道:“你好好做,你的才能不会被埋没的,只要有我在,你日后的前途可想而知。”
柴克宏心存感激,反握住弘冀的手,说道:“殿下的知遇之恩,克宏无以为报。此后但凭燕王殿下差遣,水里火里,只要殿下的一句话,我眉头也不皱一下。”
弘冀笑了笑道:“先不忙说这些话。救援常州的战事,你可有了确定的方略?”
柴克宏想着,慢慢的说道:“目下的情况是,常州外郭已被吴越军占据,内城被围多日,能否守得住,也在未知之数。而眼下朝廷不可能再给我们派兵,只靠这几千嬴弱士卒,一些朽钝兵甲上阵,能有几成胜算,殿下也可想见了。”
弘冀容色复又端凝,说道:“硬拼自然不成,若要智取,则要想一个万全的法子。”
他一边思量着,眉头渐渐皱起,柴克宏双手一拍,说道:“若是朝廷供给充足,也不需这般费神,末将就是想不明白,救援常州又不是殿下一人之事,可是朝廷好似根本不想支持。”
这些话在弘冀听来,端的不是滋味。他心中明白,自己这次救援常州,近乎私自出战,再加上前些时日不尊圣命,拒不还京,一定让李璟大为光火了。给他这些嬴卒钝甲,不过是想逼他知难而退。也正因为如此,弘冀心底越发有了争胜的念头。
他摆了摆手,制止了柴克宏的牢骚,说道:“就算朝廷不支持,这一仗我们也要打下去,史书上有许多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前例,一切事在人为,难道我们的才智就输于古人么?”
话虽如此说,两人也明白,用这几千老弱残兵对抗吴越的精兵强将,将会面对的是何等艰难的局面,是以,在出征前夕,两人常在帐中商讨,许多时候都是彻夜不眠。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转眼便到了出征这一天,弘冀身穿铠甲,内衬绯袍,他高挺的身形,微显古铜色的肌肤,与金黄的甲胄甚是相称。
阔大的校场上,数千兵卒显得甚是渺小,弘冀吸了口气,走到点将台旁站定。柴克宏立刻迈步上前,向他依礼问询。
此时弘冀有些瘦削和憔悴,几日不眠不休的商讨,消耗了他太多的精神,而他的眸子,却仍然清湛明亮,在柴克宏来到近前的时候,他还微笑着说道:“我们的计策,你已记熟了吧?”
柴克宏背对着兵卒,面上现出些微苦笑,低声道:“殿下,那条计策太冒险了。”弘冀对他展颜一笑,说道:“还是那句话,事在人为。”
他此刻的笑容给人一种安定的力量,几日来盘桓在柴克宏心中的焦虑仿佛也在此时减轻,说道:“好,克宏定不负殿下所望,不能成功,我便战死在沙场!”
他看着弘冀走向点将台,那台子有半人多高,插着数面锦绣的大旗,弘冀轻轻一跃,已稳稳地站在上头,望着下面列队而立的军士,一字一字说道:“我唐国虽僻处江南,却是高贵的大唐李氏后裔,也应该维持着大唐的尊严,如今后周借故犯我边境,吴越也趁机作乱,诸君身为唐国子弟,安能坐视我们的国土被敌军蚕食?安能任由我们的子弟被敌军欺凌?”
弘冀的眼光从众人面上扫过,又说道:“今日诸君奔赴常州,是救百姓于水火,解民众于倒悬,我们是为了唐国的尊严而战,是为了唐国百姓而战,如果你们胜利归来,将成为唐国的英雄,让你们的父母妻儿都以你为荣。”
说着话,他迎着太阳,拔出腰间长剑,高声喝道:“复我疆土,天佑唐国!不退敌兵,誓不还朝!”
兵士们神情激奋,纷纷举起矛戈,高声呼喊,在潮水般奔涌而来的声浪中,弘冀的声音并没有淹没在众人之间,相反的,却是更显得嘹亮雄厚,在士卒面前,他如同阳光般耀目,让人在他面前低下头来,却又不能回避他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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