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1)(2 / 2)
年轻人不管不顾的扬长而去,倒是让牛大茂一时因为有些摸不清这狂妄家伙的底气,不敢随便动作。
晚饭后,牛大茂正准备休息,张老板的电话又来了,说是来了一批人,在酒店的大厅里丈量尺寸,那意思好像要扒掉自己的房子似的,张老板实在是无计可施了,于是打电话报警,警察来了,对方来了一个年轻女人当着警察的面打了个电话后,警察竟然又走了。
张老板带着哭腔说,牛主任,你也知道,这酒店是我们一家人活命的本钱,要是把酒店给扒了,我以后可就没活路了,您是我们化工园区老百姓的父母官,您可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牛大茂见事情有些蹊跷,立即打了个电话给化工园区派出所的所长,问到底什么情况?为什么不依法保护化工园区老百姓的财产安全?
派出所长大吐苦水说,牛主任,我们不是不想保护,是人家靠山太硬,我们没胆跟人家硬碰啊。
牛大茂问派出所长,对方到底什么底细?
派出所长回答说,到底什么底细不清楚,不过,化工园区的警察去处理问题的时候,市公安局的魏副局长亲自打电话交代说,不准得罪对方,还隐晦的意思说,对方省里是有后台的,谁要是得罪了,后果自负。
派出所长诉苦说,牛主任,我们也是家里有老有小的,有个铁饭碗不容易,既然遇上了硬茬,我们除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能怎么样呢?反正对方说了,很快就会有个官方说法出来,会给张老板一个交代。
牛大茂听了派出所长的话,心里明白了几分,张老板再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他就采取了拒听的方式,既然知道了事情的内情,张老板想要保住酒店估计是不可能了,既然明知保不住,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牛大茂心里对张老板是同情的,尤其是听黄一天说这件事算是市委书记胡亚平安排下来的政治任务,一定要完成的话后,牛大茂更是感觉到为人脾气好,做生意又公道的张老板实在是太可怜了。
不管是动乱岁月还是太平盛世,最苦的一定是普通的老百姓,纵观历史长河中,不少揭竿起义的英雄起初都是打着为天下苍生的名义去战斗,一旦夺下了江山,立即就成了不顾百姓死活的高高在上当权者。
国兴,百姓苦,国亡,百姓苦,历史长河中,没有任何一个朝代的普通老百姓是能真正当家作主的。
有人说,现在中国的人民代表大会还有另一个说法,人民代表大会已经成了留学生家长同盟会,不可否认,现在推举出来的人民代表中,从代表们的经济收入层次上来说,少有几个是能真正代表最底层老百姓的,当某种政权监督形式,只是流于形式的时候,很多事情就完全变质了。
老土粗菜馆的张老板年轻时在徐州煤矿挖了十几年的煤矿,眼看着身边工友在一次次的事故中变成了一堆黄土,他选择了不再挖煤,回到家乡。
四十岁那年,这个在外地打工多年的男人怀揣着所有的积蓄,领着老婆孩子回到了老家普安市。
他家住在普安市城郊,回来那年,正好赶上研究所的建设要征用土地,在集体利益面前,这位铁铮铮的矿工汉子,主动又积极的签署了征用协议,服从了政府利益。
化工园区大致成形后,他用自己的积蓄投资兴建了这家老土粗菜馆,一家人凭着粗菜馆的收入把日子过了起来,这两年,随着化工园区一些配套设施建设逐步完善,入住的居民越来越多,粗菜馆的生意也越来越好。
就在这时候,却有人看中了他粗菜馆的地盘。
了解张老板一生境遇的牛大茂心里清楚,这粗菜馆在张老板心里的份量有多重,牛大茂也是明白的,因此当黄一天安排他任务的时候,他的心里其实是在叹息的。
黄一天听了牛大茂的一番话后,才明白,这里面竟然已经发生了诸多的插曲,他心里也有些气愤。
这个冯香妞做事实在是太欺负人了,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开始自己动作起来,从法律上来说,只要张老板没同意签署转让酒店的协议之前,酒店的归属权就还是人家张老板的,她凭什么派人在人家的酒店里胡乱折腾。
黄一天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像是在说给牛大茂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民不与官斗,胳膊总归绕不过大腿,你回去以后跟张老板好好说说吧,这件事恐怕没有回旋的余地。
牛大茂也叹了一口气说,老领导刚才跟我提及这件事,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只是张老板这次的委屈的确是大了去了,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他开口才好呢。
这世上不公平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否则的话,北京郊区也不会有个著名的“上访村”了,遇上不公平的事情,找谁呢?一般人的答案自然是找政府,找法院,找公安,实在不行去北京告状去。
其实不然,众生都不明白一个道理,求人不如求己。
只有自己足够强大,才不会沦落到被人欺负却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的地步,在如今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自身想要强大起来,意味着必须有足够的物质基础,更重要的一点是,还必须有足够的人脉资源。
这两个条件中,做到其中任何一点都很难,但是想想看,没有任何背景和人脉的黄一天,从一无所有的小小基层办事员,能混到如今这种地步,难道是偶然吗?当然不是,付出必定有回报。
没有人天生就是一个谋略家或者是具有领袖人物的胸怀,生活是最好的老师,在时光雕刻机的雕刻下,每个人都会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牛大茂和黄一天分手后,赶紧让随行过来的司机把自己送到一个酒店,让办公室的小江负责结账等工作。
牛大茂急着到了那个酒店,那里有一个女人在等着他,当然这个女人不是他老婆,而是另有其人。
再说,牛大茂离开后,小江出现了,看到小江,黄一天才想起他要求自己的事儿,他笑着向小江道:“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儿非得要单独说。”
小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把黄一天送到外面,黄一天指了指路边的长椅道:“就在这儿说,回头我还有事儿。”
两人来到长椅坐下,小江显得有些心神不宁,向四周看了看,确信周围没有人在,方才小声道:“黄县长,我……我犯错误了。”
黄一天笑道:“你犯错误不该找我,你该去找牛大茂检讨,我现在管不着你了。”
小江道:“园区最近在搞违章建筑清理整治,很多亲戚朋友找过来,想让我帮忙,我开始也都拒绝了,可有些面子是驳不了的,于是我就……就给化工园区的城建局的李局打了个招呼。”
黄一天没说话,他也明白小江如今的身份地位也不同往日,再不是当初那个小小办事员,牛大茂的秘书,园区的党政办副主任,那可是红人,虽然级别不高,可化工园区的大小干部多少也得给他一些面子。
别人给他办事不是冲着他,而是冲着他身后的牛大茂。
小江道:“本来李局都答应了,可没想到赵正杨书记和牛大茂主任这次整顿违章建筑的态度这么坚决……”
黄一天道:“你既然管不了,就跟那些亲戚朋友说明白,把你的苦衷全都说清楚。”
小江费了好大努力方才道:“可……可我收了他们的东西……”
黄一天愕然望着小江,愣了好一会儿方才骂道:“你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一个副科级就**的敢收礼?”
小江哭丧着脸道:“本来我也没想收,可碍不住人家的面子,最后只能收下来,如果事儿帮他们办成了还好说,现在事情办不成,我……”这厮就快哭出来了。
黄一天道:“那就抓紧把东西退回去。”
小江道:“退不回去啊,当初求我的时候都跟孙子似的,现在一个个翻脸比翻书还快,说要是我办不成事儿,就把我收礼的事情抖出来,大家一拍两散。”
黄一天叹了口气道:“我说你平时挺机灵的,怎么关键时候尽是犯些低级错误,你好不容易混到了现在的位置,容易吗?只要你好好干,眼看就要出头了,在官场上混最怕的就是经济出问题,生活作风出问题,你背着领导收礼,这件事要是被抖出来,人家会怎么想牛大茂?他能饶了你?”
小江脸色惨白道:“黄县长,我现在后悔都晚了,不收都也收过了,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黄一天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把收的那些东西全都上缴,最好先跟赵正杨书记和牛大茂沟通一下,认真勇敢的承认错误。”
小江急得眼睛都红了:“黄县长,我要是把这件事说了,他们肯定让我滚蛋,我以后……我以后再没什么前途了,我……”
黄一天真是怒其不争哀其不幸:“你**的现在想到前途了?收人钱财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你这么大人,不知道这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你**的傻啊”
小江垂着头,就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
黄一天看到他沮丧的样子也不忍心再骂,低声道:“收了多少?”
小江道:“一共三千,还有一块手表。”
黄一天道:“就这么点儿?”
小江咬了咬嘴唇,欲言又止。
黄一天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这小子没完全交代,内心感到有些不悦,作势要起身道:“你不说就算了。”
小江看到黄一天要走,慌忙拽住他的手臂道:“黄县长,我说,我全都说……我……”
黄一天怒道:“瞧你的样子,敢做不敢当啊?我最烦就是你这样的。”
小江道:“人家请我喝酒,我喝多了,结果跟他一起去了红五月洗桑拿……然后……”他没继续说下去,一双眼睛期期艾艾的看着黄一天。
黄一天扬起手就在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犯贱啊,在体制里混了这么久,这点利害关系分不清吗?”
小江满脸通红的低垂着脑袋:“我喝多了,而且请我的是我老表……我……”
黄一天道:“这事儿我帮不了你,你自生自灭吧。”
小江拉着他的手臂道:“黄县长,我求你了,你和赵正杨书记和牛大茂的关系,只要你说句话,这件事就解决了。”
黄一天甩开他的手道:“小江,不是我不帮你,你自己脑子有问题,你做这些事,不仅仅关系到你的将来,也关系到领导的声誉,你时刻不要忘记,你是牛大茂的秘书。不想着怎么去帮牛大茂分忧解难,反而干出这些事,你**的不觉着丢人啊?”
小江垂头不语。
黄一天道:“咱们也算相交一场,你很聪明,也有学问,我一直都很欣赏你,不然也不会把你推荐给牛大茂当秘书,做错了事情不怕,是个爷们就得挺起胸膛去面对,你惹得祸,你就得自己担当,小江,我能说的就这么多,该怎么办,你自己掂量吧。”
小江眼睁睁看着黄一天走远,终于没有勇气追上去再去求他。
黄一天对小江的所作所为十分恼火,身为秘书,竟然这么不检点,他搞这些事情的时候,难道没有想过可能带来的后果?黄一天做事有自己的原则,小江坦白的这几件事显然和他的原则相左。
可这件事黄一天并不方便过问,只能是小江自己去交待,可以想象得到,小江的政治生涯极有可能从此断送。
跟牛大茂和小江见面后,黄一天又去了一趟王耀中的办公室,既然已经答应了小柳的事情,自然应该兑现,再说也的确好长时间没跟王耀中见面了,趁这次有时间,正好找王耀中聊聊。
熟悉的办公室门是开着的,黄一天站在办公室门口往里看,里头有几个下属在帮着整理书本材料之类的,王耀中正襟危坐在中间,两眼盯着电脑屏幕,不知道聚精会神在看些什么。
黄一天伸手敲了两下办公室的房门,里面的所有人都转头看向了门的方向,见到黄一天站在门口,王耀中立即从座椅上站起来,满面笑容的调侃说,得,我说几天一早起床左边眼皮一直跳,原来是咱们黄县长大驾光临了,快请进吧。
王耀中冲着几个正在收拾东西的下属说了声,都出去一会吧,没见我这老朋友来了嘛。
几个下属冲着黄一天也恭敬的点头哈腰表示礼貌后,鱼贯出门,又把门随手关上。
黄一天瞧着王耀中办公室地上,一堆有一堆的书籍,嘴里啧啧称赞说,好学生啊,这买来的书可是比我这些年见过的书都多呢,请问一下,这都是你王书记百忙之中翻过的书吗?
王耀中一摆手说,黄一天,你少跟我在这阴阳怪气的,这些书我就不信你办公室会没有,这不都是每年单位里政治学习的时候需要的东西吗?就算是不看,也有人给你送几套过来,这些年越堆越多,实在是没法处理了,我琢磨着,赶紧收拾整理一下带回家。
黄一天问他,就这种书,你还准备带回家好好学习?
王耀中说,在单位里当着这么多下属的面把这些书给卖了?这种事也能做得出来?我毕竟也是领导干部,就说不学习,也要做个表率,做个样子,否则,怎么领导下属啊。
黄一天明白了王耀中的用意,忍不住偷笑说,说的也有道理,我那书橱上也快放不下了,赶明我也学你这招,暗度成仓。
王耀中走到黄一天身边说,别贫了,说说吧,找我有事来了,还是一时心血来潮,想起这纪委大楼上还有一朋友呢?我可告诉你,我这次是真的快走了,下次你要是再到普安市纪委来,说不定就见不着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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