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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只是这么一小会儿,宝舟上的那位师兄就扬声提醒走出宝舟的修士,“师弟,速战速决,不要拖延。”
在这座混沌岛屿外镇守的并不只有他们一个大千世界,也不是就只有他们一个宗门,更不是只有他们三个师兄弟。
不过是这一片地界先被他们占了,才能在这里设下阵禁而已。
但阵禁设下,也是有规矩的,从来没有明说,可几乎每一个世界的大宗门都知道。
先到,确实可以先占下地盘,布设阵禁,但机会只有一次。
能被他们拦下的只有一个人,也只能是当时发现那人的人能够出手,不论是单挑还是群攻。
若是来人不能护住他身上的通行符,那自然得接受现实。但若是他们这些拦路的人拿不住来人,尽皆战败,那么他们就得放行。
这是规矩,也是限制。
他们的机缘确实是机缘,但别人的机缘同样也是机缘。
可以抢,但不能过分。一切各凭本事。
虽然,就现在这种一对三的情况看来,也真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说不过份。
宝舟上的修士提醒出战的修士速战速决,并不是真觉得对面那个小比丘有本事在他们师兄弟三人手中保得住那一枚通行符。他担心的是别的。
对面那小比丘身上传出的奇异波动,明显是有别的什么人动了手脚,要叫这枚通行符成为所有人争抢之物。
不论那动手的人是想算计对面的小比丘还是别的什么人,现在他们都不能置身事外。
除非他们愿意眼睁睁看着这一枚通行符在他们面前流走。
这是不可能的。
都已经站在了混沌岛屿的外侧,他们怎么也不可能看着这枚通行符流走。
不愿放弃这一枚通行符,又不想以寡敌众,最直接干脆的办法,莫过于带着这枚通行符直接踏入岛屿。
反正,也就差这一步了。
出战的那位修士原就在步步走近净涪本尊,如何还会比他的师兄、师弟反应更慢?
事实上,他还先后头的两人一步发现了净涪本尊身上的不妥。
他回头应了一声,“师弟知道了。”
他下一步迈出的时候,直接跨越了他与净涪本尊之间间隔着的那一段距离,出现在了净涪本尊面前。
他手上也没拿什么法宝,而是就那样伸出手指,落向净涪本尊。
这真不表示这位修士放水了。
事实上,这修士他和他的师兄弟都不同,他走的是武道,最擅长的就是手掌上的工夫。
这一指伸出,指尖滑过的轨迹中,顿时就升起了一颗颗的星辰。每一颗星辰出现,都有一股伟力加持在那一只手指上,然后顺着那手指落下的方向,压向净涪本尊。
修士的动作不慢。
他手指将将点到净涪本尊身上的时候,声音也才传过来,“小友,对不住了。”
净涪本尊尚且没有动作,他后头一直隐着的那一缕金色佛光却在顷刻间升起,化作一尊金身佛陀。
佛陀身影其实很淡薄,只有一个身形,眉目也都不甚清晰,但当它显出身形来的时候,它所在的这一片小地界,直接便换做了佛家胜景。
它的身后,还长有一株小菩提。
菩提树上枝叶繁茂,却只有一十二片树叶摇曳,洒落一片金色佛光。
若旁人此时定睛细看,其实还能从那一十二片树叶中看出些许鎏金的文字。
文字勾连组合,组成一段段的经文。经文表达佛意,自然散出一波波玄妙佛理。
这一十二片树叶,正是净涪手上仅有的一十二片记载着《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经文的贝叶。
枝叶婆娑的菩提树下,端坐的金身佛陀,这一幕看得出手的修士脸色更是凝重了几分。
他另一只手抬起,托出一个小小的仿佛吞噬万物的黑色涡旋。
金身佛陀并不惧他,合掌低唱一声佛号,“南无阿弥陀佛。”
佛号落下,便有一片不增不减、不损不易的智慧光照出。
光可照万万里,却只被金身佛陀凝在两掌之中,托向那个修士落下的两掌。
修士眉头顿皱,一身真元汹涌压落,原本已经开始消散的星辰和涡旋顿时就止住了颓势,还更往前送出了一小段距离。
后头宝舟上坐着的两位修士倒是比那位正在对战中的修士脸色更加暗沉。
他们皱紧了眉头,从蒲团上站起,走到宝舟边上,远远地往这边望。
“那位小比丘......真的还没有踏入西天佛国?”
单就这份能力敌师兄/师弟的战斗力,也不像是还没有飞升的小修士啊?
但震惊中,两人也有些恍然。
“难怪了......”
难怪他身上会带着那样的一枚通行符。
是别的什么人看不过眼,给他下的绊子吧?
对战中的那位修士倒是没有想那么多,他完全收敛了心神,锁定面前的小比丘,再一次向他拍出了两掌。
掌印落下来,星河亦是汹涌翻滚。
金身佛陀没有动弹,它只是伸出手,对着拍来的两只手掌轻轻一摘,像是在某一个花开时节,它自然自在地采下了枝头上的一朵鲜花一般轻松随意。
拈花指。
金身佛陀的手指和那两个携着星河之势落下的手掌不过接触了一瞬,就又分开。
周围被那修士落下的手掌溅起的气流却悄然安静了下来。
三位修士,不论远的还是近的,都死死地盯着那金身佛陀手上出现的几由星河环绕而成的花朵。
星河散开的光,是它飘开的花香。
星河运行的轨迹,是它花瓣上细腻自然的纹路。
这是一朵花......
但它原不可能是一朵花。
因为太过震惊,因为这朵‘花’太过耀眼,所以三位修士谁都没有发觉,那尊金身佛陀的身影比之先前又更虚淡了七分。
显然,做到这种程度,对净涪佛身的这一尊金身佛陀来说,消耗也不少。
然而,做到这种程度,或者说得到现在这个结果,对于净涪佛身和本尊来说,也已经足够了。
它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花’,毫无预兆地转身,将它拍向拦阻在他们身前的那一片淡青色光幕。
这阵禁本就是那三位修士布设,虽然为着保险,运行阵禁用的并不是他们三人的真元,而是比灵石更高一个等级的灵晶,但阵禁的排布出自他们三人的手,对他们三人的真元都有一定的契合。
更何况金身佛陀还将它送出的那朵‘花’引爆......
“轰!”
随着一阵轰鸣声传来的,是这一片混沌海中掀起的滔天巨浪,也是那一片淡青色光幕逸散的阵纹。
宝舟上的两位修士立时反应过来,几步跨出宝舟,就要走到那个年轻比丘身前将他拦下。而比他们两位动作更快一点的,却还是那位出战的修士。
可即便他们已经及时做出了应对,也还是慢了一步。
就在金身佛陀将‘花’拍向那层淡青色光幕的时候,一直闭眼调养的净涪本尊已经悄然睁开了眼来。而到得那朵‘花’被引爆,淡青色光幕开始逸散阵纹的第一时间,净涪本尊就已经发力,起身往前一个跨步,钻入了那片光幕被撕开的那个小口里。
看着净涪本尊再无阻隔地落入那座混沌岛屿,身形虚淡五官模糊的金身佛陀笑了笑,带着它身后的那一株菩提树消失不见。
一缕金色的佛光不知从哪里钻出,穿过景浩界天地胎膜,落入了正在妙空寺界域里的净涪佛身身上。
净涪佛身顿了一顿,脸色有那么一瞬间的煞白,但他很快就定住了心神,抬眼对上正递了瓷碗回来的那婆婆的眼睛,对她笑了一笑,又探身拜了一拜,才从随身褡裢里数了几枚铜钱递过去。
婆婆收了铜钱,却没立时离开,而问他道:“小师父,够不够?如果不够的话,我给你再添一点?”
净涪佛身垂眼看了看装着满满浓稠白粥的瓷钵,笑着点了点头,又探了探身谢了她的好意,才捧着瓷钵往长街的那一侧去。
婆婆看着他的背影好一会儿,直到粥铺又来了新的客人,她才笑着回身,又再去招呼客人。
净涪本尊化作流星坠入混沌岛屿的同时,身上带着的那一枚通行符仿佛是被谁用力掐住了一样,碎成一片混沌色的粉尘。
饶是只有一捧粉尘,净涪本尊也没大意,他抬手一拍脑门,一道紫青色的云光从他头顶冲出,化作一片缨络垂落,轻飘飘地扫荡。
那一捧粉尘还没来得及近净涪本尊的身,就被他头顶的其中一缕缨络扫荡着清了开去。
混沌色的粉尘被缨络一扫,也就落入了风中,又随着风远远地飘了出去。
净涪本尊的谨慎并没有白费,那些混沌色的粉尘落在风中,被风吹泼着落到了某几个也正在这一座混沌岛屿中寻找天地源果的修士。
开始之时,那些修士并没有什么异样,但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那些沾染了粉尘的修士渐渐竟打自心底升起了几分躁意。
开始的时候,大家都还能把持得住,拿定得了心神。
但慢慢地,心头的躁意越渐浓郁,再加上久寻天地源果不得,那些人气闷之下,不过是几个小小的摩擦,便直接跟自己的同伴闹了起来。
须知,在这座混沌岛屿上,能做同伴的起码都是出自同一个世界的修士,有一两个甚至还是同出一脉的师兄弟。
他们是天然的利益同盟,所以才能在这座混沌岛屿上结伴同行。
可就是这样,也还是闹起来了。
连自己的同伴都能因为嫌隙闹崩,那么不是同伴的有着利益纠葛的别的人呢?
一时,这一座混沌岛屿就有些乱了。
原本他们都是相当克制的,但在这之后,克制就成了远避。
当然,这是在没有找到天地源果的情况下。
若是找寻到天地源果踪迹,且就在那个当口遇上别的修士的情况,那自然是没得说的,打!
到手还是失去,端看各自手段。
净涪本尊注意到这种情况,心中又给天魔童子记下一笔。
天魔童子早知道他得罪狠了净涪,再如何净涪也不可能给他一条活路,那记账与不记账,账上条目又有多少,他还在乎个什么劲?
他不在乎。
他这会儿坐在黑莲上,看着正在那座混沌岛屿上行走的净涪,心中闪过一个个念头。
这些念头闪过又消失,时有新的念头诞生,也总有那么一两个念头重复出现。
天魔童子坐了一小会儿,终于转了目光,望向某一个小千世界里正在静心修持的小沙弥。
天魔童子稍稍等了一下,等到那小沙弥从蒲团上站起,开始在四周活动的时候,他才动了动嘴唇,在那小沙弥耳边说道:“boss他开悟了,我没有那么多时间给你了。”
小沙弥完全不意外这忽然响在他耳边的声音,他意外的是那话里的内容。
他顿了一顿,呢喃道:“开悟了?”
天魔童子没有说话。
小沙弥静默半响,又恢复了平静的表情,“我没找到开悟的契机。”
天魔童子安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说道:“我没想催你。”
只不过是将现下的情况告诉他而已,也让他有一个思想准备。
一个,接受最坏结果的思想准备。
天魔童子确实疯癫,但他疯的时候太久太久了,并不真是只有应对景浩界、左天行和那净涪的事情的时候才疯。
他只是学会了有权衡地、平平静静地疯癫而已。
小沙弥拧了拧眉,片刻后又舒展开。
他答道:“我知道。”
他也是天魔童子,可以猜得到天魔童子这会儿想做什么,或者是,已经做了什么。
他是天魔童子应对最坏情况的后手,自然也需要更了解一下,他可能需要应对的最坏的格局。
事实上,也无非就是......
天魔童子身死魂灭,而boss在西天佛国权势日重,他日子不好过而已。
但是......
他抿了抿唇,道:“只要还活着,一切就还都有可能。”
死了,死绝了,那才是真正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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