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2 / 2）

整个过程中，刘战唯一担心的反而是麻醉师的表现。孩子实在太小了，一点点对成人来说微不足道的出血都可能会要了他的命。事实证明，慈济的医生也不是如她之前以为的那样糟糕。手术的过程中，孩子的生命体征一直都很平稳，这虽然一部分是由于她干净利落的手术手法，却同样要归功于麻醉师出色的保驾护航。

手术结束，孩子被麻醉师送去了儿科重症监护室。刘战则趁着四下无人，脱下了手术服。

回到急诊大厅的时候，她原以为这次的车祸伤员都应该已经处置完毕了，没想到过去一看才发现，竟然还剩下了一人。系统一扫，她的眉头当即便皱了起来。剩下的那人不是别人，竟然正是那个跟小家伙一样，得了急性硬膜外血肿的成人。

跟粉嫩可爱的小家伙截然不同，那是一名面容苍老的中年男子，虽然看着像五六十岁，但系统扫描得出的真实年龄却不过四十二岁。男子骨瘦如柴，肤色黝黑，糟糕的营养状况和粗糙的双手无一不显示，这是一位经常在大太阳底下从事重体力劳动的农民。

“为什么不救人？”刘明伟担心刘战的手术，一直在观察室紧张地监视着手术过程，他也是到现在才知道这个意料之外的状况。

“不是我们不救，是病人拒绝手术！”急诊科的众人一脸的为难。

如果病人此刻处于休克状态也就罢了，偏偏他却正处于急性硬膜外血肿的中间清醒期，此刻症状全无，看起来正常得不能再正常。饶是他们费尽了口舌，告诉他不动手术随时会有生命危险也无济于事。

当时从昏迷中醒来，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大碍后，那病人甚至还曾试图趁大家不注意，偷偷从急诊大厅溜出去，要不是护士及时发现，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那病人显然已经认定了医生要给他动手术是想赚他的钱，急诊科众人拿了ct跟他解释了半天，也无济于事。大家的热心反而令他更加坚定了这其中一定有阴谋，非但不肯动手术，反而开始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普通话斥责医院为了赚钱不择手段。惹得急诊科众人又好气又好笑。

大概是觉得刘明伟长得像是医院的话事人，看到他出现，那病人立刻扯起嗓子对他吼：“领导，俺没钱，也没有医保！你就让俺出院吧！”

他说话的时候，表情一脸的委屈，仿佛急诊科众人真的是在故意欺负他。

刘明伟此时已经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面对他的哀求，顿时有些哭笑不得。看看所有人都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他只能走到那病人的面前，耐着性子劝道：“大兄弟，不是我们不想让你出院，实在是你这病不太好办呐。我们要是真放你出院，之后再有个万一，我们可担不起这个责任啊……”

没想到那病人闻言，竟然眼前一亮，忙道：“俺不让你们负责任！俺可以签字放弃治疗！要是真有个万一，那也是俺自己的命！”

如果他得的真是些不痛不痒的小毛病，大家当然巴不得他这么做，好早点撇清关系。然而，他得的却是会分分钟要人命的急性硬膜外血肿。就算他自己放弃治疗，稍有责任心的医生也不可能同意。

看刘明伟面露难色，明显不打算答应，那病人竟然急得抹起了眼泪。他原本就又黑又瘦，看着令人可怜不已，一哭，满脸的皱纹挤成了一团，显得越发的凄楚可怜。

“算俺求你们了！你们就让俺走吧！俺这次来林江是替俺那帮老乡讨薪的，钱还没讨回来，人却进了医院，这算什么事啊？俺真没钱！不信你们看！”他说着，竟真的开始掏全身的口袋，“俺现在身上就剩两百多块了。要让俺住院，也得等俺讨到了钱再说啊……”

他从洗得发白的衣服口袋里掏出来的都是十块二十块的人民币，连一张一百块的都没有。看着那几张因为贴身收藏而显得汗津津的人民币，原本还在为他的胡搅蛮缠而哭笑不得的急诊科众人神色都不约而同地凝重了起来。

“这真不是钱的问题……”刘明伟深深望了那病人一眼，一声叹息。

那病人显然已经沉浸到了他自己的情绪中，依旧在义愤填膺地控诉着：“天杀的老板，这都是去年的工资了，上门讨了好几回。却只付了一个零头，说是给俺们的生活费，让俺们今年继续给他干。俺们才不傻！俺试着在他家公司门口守着，天杀的老板却报警，说俺闹事……俺发誓俺什么都没干，俺只是坐在他公司门口，俺没有闹事，俺只想要回俺的钱……”

这趟讨薪之旅显然并不容易，病人说着说着，涨红了脸，身体也因为愤怒开始阵阵颤抖。

他的控诉虽然颠三倒四，没什么重点，却还是成功激起了刘明伟的恻隐之心。他叹了口气，表情诚恳地道：“告诉我那家公司的名字，说不定我可以帮到你。”

大概是没料到刘明伟竟会愿意帮他，那病人闻言一愣，顿了片刻才答：“大业建设。”

大业建设？！

现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一惊，这不是林晓的丈夫，孙建业家的公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