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血十字(2 / 2)
“袭警。”皮彭斯哭笑不得指着他胳肢窝夹着的证物袋,“好好的道理不讲,直接往我脸上丢了个包。”
“那该抓。”这小巡警别的技能恐怕生疏,唯有公安条例背得精熟。“说起来,这袭警的好像还是个贵族?”
“就是贵族才敢袭警呀。”皮彭斯苦笑着解释道。“你看啊,在旧埃尔塔帝国,咱们这一身能抓谁,能问责谁?顶多也就欺负欺负没靠山,没背景,没血脉保护的平头百姓。在官儿,贵族的面前,咱们不就是该被他们使唤的狗么?只不过现在是现在,以前是以前,现在这群贵族估计还以为这天下不是所有人的天下,只是他们的天下哩。”
旧埃尔塔帝国也好,新埃尔塔帝国也罢,不管结构严密与否,都可以被叫做“国家机器”。但是两者有非常明显的不同。
旧埃尔塔帝国,是皇帝,贵族,官僚,巨商所拥有的国家机器。平民不要说占股东地位,就连想持股都没门。而相对来说,新埃尔塔帝国则让人民成为了国家机器的股东之一,并在股东大会上“约法三章”——这约出来的法就叫做宪法。
所以,贵族这个股东(实际上已经不是股东)在行事时也要按照基本法,按照“人人平等”的准则。此时国家机器里的强力机关已经不是股东的所有物,人民在其中也有一席大股东的位置,贵族还指望着获取国家机器前不被执法的特权?想都别想!
“啊,一觉起来这天下突然就变了,一时间还真是让人适应不来。”这小巡警捏了捏衣袖上别着的袖章,“这些个耀武扬威的混蛋,不也是要吃瘪的嘛!”
皮彭斯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这种乐见于贵族,官僚吃瘪的心态,曾几何时他也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这只不过就是单纯的,最单纯的仇富思想。大概如范进一般高呼“噫我中了”然后粪土万户侯,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但是这并不利于埃尔塔新秩序的建立。在鲍威特的换房纠纷中,赵顾问和皇帝都不留情面地戳破了他的这一心理,以及这么想的危险性。因为他当时不仅要纵容自己的仇富,还要纵容鲍威特的街坊邻居利用仇富一齐对付鲍威特……
这很危险。对付现行规则下的违法者,就应该堂堂正正地拿起法律武器喷他一脸——而不是手一挥,肩一扛,人民战争起汪洋。这水可载舟,亦可赛艇……对不起,是水可载舟,亦可翻车。无论再强的老司机,握在方向盘上的手只要一滑,一样控制不住这股逆天的力量。
而且可以看得出来,埃尔塔帝国的方向盘——也就是中国人,现在已经注意到了这有些不太对的态势。作为类似于国安一样的存在,站在埃尔塔帝国国家安全(内部方向)的最前沿,皮彭斯自然是能理解那些轻描淡写的描述有多可怕。
所以换句话说,这一次年轻的渣土车司机(平民)撞死若罗纳科侯爵(贵族)的案件本身不是很严重,严重就严重在于这两个阶层即将在这里展开激烈的对撞。
希望贵族不仅失去特权,还要散尽家财,“为他们之前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的呼声在普通埃尔塔人当中那是一个越演越烈。而从平民的对立面来看,不管是现在暂时服从于新埃尔塔帝国政府管理的“开明贵族”,例如加罗拉斯侯爵;还是现在对新埃尔塔帝国政府颇有怨言的“保守贵族”,例如芬米尔伯爵,他们肯定都不希望在自己的特权消失之后,就连私有财产的所有权,甚至人身安全都要被剥夺。
但是这就是可悲的事实。在这一场看似普通的交通事故里,最后贵族,也就是若罗纳科侯爵家九成九只能自认倒霉,打碎了牙齿和血吞;于情于理,警方不可能偏袒若罗纳科侯爵哪怕一丁点——法就是法,律就是律,要是连埃尔塔帝国的执法部门都不把法当回事儿,那还有谁会把它当回事呢?
但,如果这场交通事故不是偶然,而是蓄意的谋杀,皮彭斯的任务就是监督警方公正地执法,还若罗纳科侯爵一个朗朗乾坤——倘若是炙热的民意杀死了若罗纳科侯爵,埃尔塔帝国警方一样没有必要对着民意,对着多数,对着“政治正确”低头。
现在摆在埃尔塔帝国,摆在所有埃尔塔人和中国人面前的,就是这么一个十字路口。向左走,是用民意取代法律,用个人好恶取代理性判断的烈焰地狱;向右走,则是贵族,财阀,官僚政治家们利用权柄和诡计操控法理制度的停滞世界……唯有做出正确的审判,历史的车轮才会继续笔直前进。
而这一切,或许就取决于皮彭斯的观察和结论。在此时,两个世界都好像围绕于这一点开始旋转,只要他轻轻一推,结局似乎就会发生巨大的改变。
“倘若事情真是如此,那么这个你派过去监督的档案室警员会作何判断,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是,是这样没错。但这一次,派埃尔塔人审埃尔塔案,是常委……的意思。你能明白吧?他们尝试过了自己站起来,现在领导的意思呢,是让他们自己尝试着冷静地坐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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