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包(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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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

春天有什么好?

春天可以赏花,可以郊游,可以登高,也可以饮酒。

倘若人的心情好,又有何时不可饮酒?

方卞就在饮酒。

可是他的心情却糟透了。

“小孩子不许喝酒。”方圆过来拿掉方卞手中的酒瓶,却自己喝了起来。

“方卞方卞,其实大不方便。”方卞摇了摇头,醉醺醺的,“哥,你说呢?”

“方圆方圆,其实也不大圆。”方圆摇头晃脑,一副受用无穷的样子。

方圆当然不圆。

身体脸形既不圆润,性情习惯也不圆滑。

“得过且过。”方圆的脸已经微微红润,“又叫及时行乐,你明白吗?”

“不明白。方卞摇了摇头,又抢过酒瓶,猛灌了自己两口,“明白了也做不到。你是异类,哥。”

方圆自豪地笑笑:“酒中无君子,我做山大王。愁眉苦脸的就能让自己好过一点吗?”

“总比没心没肺强。”

“你小子!”方圆刮了一下方卞的脑门,顿了一下,“没有消息吗?”

“自从家里失火后,到现在都没人知道他去哪儿了。还有二十余日就是入阁大比了,可他现在死生未知,我怎么放心得下?”方卞叹了口气,他实在不愿接受这样的结果。

当初两人说好一起闯学宫,一道争天下,可现在呢?巨舰还未,他们已梦断中央。

“他会去的。”方圆道,“就凭你书上他写的那些批注,我相信,他一定会去的。”

方卞看着安静在桌角的那本书。

它还是那样安静,那样古老。就像当时易行交在方卞手上时充满了时间的意味。当时的易行脸上绽着至诚的笑:“送给你了;这是我最珍贵的东西。”

倘若一个人能把自己最珍爱的东西送给你,你还能不把他当做朋友么?

“即便你出去也难以起到任何作用,何况父亲盯你又是这样紧。”方圆拍了拍他的肩膀,“努力!易行会及时赶到的,你是他的朋友,应该比我更了解他。”

方卞当然了解他,就像他也是一样了解方卞。

所以当易行在没有门窗的草屋院子里跪了两天两夜之后,他想到的不是鸡腿,不是汤面,甚至不是他日思夜梦的父亲。

他想到了方卞。

在这世上有上一两个朋友是无比幸运的,即便是狐朋狗友。秦桧还有仨朋友,没有朋友,不嫌人生太长太难过吗?

至少像易行现在这样,还有朋友可想,并且想到朋友可能正如自己想他那样想自己,岂非愉快至极的幸事?

朋友之间,最忌猜疑。

在那并不很前的以前,他们还吵过嘴,甚至到了闹绝交的地步。因为一次爽约,方卞积攒已久的不满突然爆发了。他列举了易行的“劣迹”:不爱刷牙,不爱护小动物,老奶奶倒地不敢去扶,相约既定的事情总要拖着往后……就这么列举着,方卞震惊了!

他忽然想到:易行既有这么多缺点劣迹,我为什么还要和他交朋友?

因为他确实是个好朋友。

也许易行做不到豪友的一掷千金,做不到爱护环境的标兵,做不到助人为乐的圣行,但就朋友这点,他确实是个好而且一直好的好朋友。无论是先前的孩童之谊,还是后来的男人之交,都证明了“易行是个好朋友”这一论点。而对方卞来说,他无疑做了篇极好的论文。

两天两夜粒米未进,滴水未沾。

易行已饿得昏昏沉沉。

媮儿不肯离开他,却又难挡睡意,蜷在一旁睡着了。公孙龙怕她着凉,便将媮儿抱进马车内,索性与易行一道跪在地上,气哼哼地注视着那间无门的草屋。

草屋无声。

一个不存在的东西又怎么会发出声音呢?

草屋碎了。

碎着没了。

公孙龙惊讶得合不上嘴巴,所以当他倒在地上时,他的嘴里灌进一嘴的泥巴。

他的身后是一把刀。

一把手刀。

并指成刀的老头笑嘻嘻地看着同样惊讶得合不上嘴的易行,开心得像个孩子。

“你不知道自己曾经多么伟大。”公孙老满面红光,“就像你不知道自己未来会有多么伟大。”他期待而坚毅的神情令人着迷,很难想象这一垂垂老矣的老者会有年轻人般的激情:“但我会辅佐你,直到你能真正承担起做一个王的责任。”

就像那崩碎得不见一丝痕迹的草屋一样,易行的世界观也崩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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