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搏浪(2 / 2)
那天晚上八点,他们终于驶离了风暴区,进入到风平浪静的海域。
船上人也都安下心来,先后换着班吃饭、休息。张建新和宋巍留在驾驶室,许衡跟着王航下楼去餐厅。
路过黑暗的拐角处时,她被男人抵在墙壁上狠狠亲吻。这是一场没有铺垫的突袭,却能从那热切的需索、猛烈的动作中感受到难以言喻的激动之情。
许衡没有出声,像野兽般回应着他、迎合着他。
遭遇风暴、战胜风暴,在搏斗抗争中赢得胜利,正是航海的独特魅力。尽管其中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满了变数,却吸引着人心中渴望冒险的因子蠢蠢欲动。无数勇敢的先行者前仆后继,无数热切的后继者跃跃欲试,这项自古以来的伟大事业,必将持续而繁盛地蓬勃下去。
我的爱人,是个与海比肩的勇士——这样的认知,远比*本身更将令人动心。
远离暴风雨之后,“长舟号”的航行越来越顺利。大海仿佛又变身成为温顺的脾性,兼容并蓄地敞开胸怀,拥抱着航行其上的船只。
很多时候,途经线路上空旷无垠,四周一座岛屿都没有,一艘船也看不到。在那片湛蓝的空旷中,许衡真正体会到无拘无束的自由,总有幻化成一尾鱼的冲动。
特别是白天,驾驶室里上只有一两个值班水手,她就独自趴在舷墙上,看船行大海、云起云落。看着看着便会上瘾,一不小心便是半天时间。
王航常笑她中了毒,“蓝色鸦片”的毒。
许衡无从反驳,只想自己怕是真的魔怔了。
恬静的海上日出、从容的海上日落是美的造化:辽阔海面上各色云朵变幻无穷,柔和的天光与水面波纹相映成趣。还有那些清朗无风的夜晚,站在甲板上仰望漫天繁星:澄清的夜空中,银河如泻如倾,整个人都沐浴在星光之下,如同受到灵魂的洗礼。
她从未如此笃定,生命来源于大海,并且终将向海而去。
沿着孟加拉湾一路向北,连续航行五天后,“长舟号”终于来到了东印度最重要的港口:霍尔迪亚。
这里距离加尔各答市仅50公里,是西孟加拉邦的进出口基地,主要经营散杂件,其中75%的货物目的地是中国。
此次卸货的同时还要装载一批矿石,转运至南部的杜蒂戈林港。考虑到印度惯常泊位紧张,原本预定的滞港期就很长。可按照王航的说法,实际耗费的时间只会更久。
海平线上出现了大陆,久未上岸的船员们纷纷兴奋不已。即便对“蓝色鸦片”上瘾的许衡,也有些期待古老印度的独特风貌。
然而,经过一段封闭船闸后,右舷首先出现了一片破败景象:一排排贫民窟伫立成片,褪色的广告招贴破破烂烂,老式汽车在坑坑洼洼的道路上飞驰,整个画面瞬间回到了几十年前。
这里曾经是英属印度的首都,独立后却陷入了长期的经济停滞。持续多年的病态衰落留下无法治愈的伤痛,其中最现实的体现,便是政府官员的胡作非为。
刚刚抵达港口,面孔黝黑的印度海关便上船检查,一路上呼呼啦啦,跟鬼子进村没两样:垃圾桶、台灯、墙上的招贴画、航海日志统统被翻了个底朝天。
这番打家劫舍的做法,令许衡目瞪口呆,差点就要上前理论,却被王航拦住了:“让他们搜,找不到自然会走。”
“找什么?”她站在舱室门口,压抑不住爆发的冲动——房间里遍地狼藉,黑黝黝的印度人还不甘心,正试图将床板掀开。
王航压低了声音:“找钱。中国船从马六甲海峡过来,为了防海盗打劫,报关时都只注明很少的现金数额。一旦搜到额度外的款项,便会当场没收。”
许衡恍然大悟,原来这帮人不是无事生非,而是在想方设法地替自己创收。
精明而不失狡诈,便是她对印度的第一印象。
“长舟号”之前靠泊过普吉岛,船上人要么把钱花了,要么已经存入银行、汇回国内,剩下的也小心藏好。印度海关在他们这里并没有什么收获。
但靠在旁边的另一艘船就没这么幸运了:山东籍船长在给船代结算费用时,被港口官员看见放钱的位置,整整30000美金的现金就这样落入了豺狼的嘴。
接到消息,“长舟号”上的搜查当即停止,海关官员一个个笑逐颜开地离开甲板,留下一片混乱。
至此,船上人方才松了口气,将自己的辛苦钱从各个角落里翻找出来,重新清点。
许衡大开眼界:马桶水箱、沙发套、衣柜垫板、楼梯扶手的中空管道……她从没发现船上还有这么多不为人知的角落。
就连王航都从进港指南里掏出几千美金,看得她眼珠都快掉下来:“这么多?”
他没有丝毫避讳,笑着将钱在掌心里叠了叠:“给爷乐一个,重重有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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