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 生不对,死不起(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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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我的人,却从我的掌纹上不停地失踪。 ——仓央嘉措。

鱼小满离开病房的时候,医院走廊上的挂钟正好上下指成一条直线。

夜很深,整个医院里陷入一片安详的寂静。她穿着落地无声的白色拖鞋,手里攥着一张棕色的硬纸,眼神直直地往外走。并没有惊动护士站后面掺着瞌睡的护士人员。

不多久,外面传来汽车发动行驶而过的声音,而空空的医院里面,只留下地板上两滴从手背渗出的红色液体。

夜色浓成霜。

时针分针向上重叠在一起。

矗立在黑夜里的别墅变成了一座黑影,橱壁上挂着的造型古朴,行走精密的英试机械钟当当敲了很长的十二下,鱼小满费力地推开门,一步步往里屋走。

同样造型古朴的壁炉里面在初冬的夜里篝着火,木料在里面噼噼啪啪细声地燃烧。房子里没开灯,旁边站着一个人,沈婉秋坐在沙发上,火光在她脸上跳动,沈婉秋神情刻如木雕。

“还没到腊月寒冬,怎么这么早就烧壁炉?”鱼小满盯着闪动的火光,干燥的唇皮带着微小的声音在夜里微微翕动。

“我觉得……冷。”

沈婉秋望着火光回答,回答的那沙哑的四个字也是呓语般的。良久,她抬眼,眼里带着浓浓的浑浊。“你来做什么?”

……你来做什么?

一夜之间青丝白发?那只是一种形容。这种形容用在此时的沈婉秋身上,无不及。

鱼小满捏着钥匙的手开始不自主地抽动。那把钥匙上,仿佛还带着曾经把它塞给自己的人的体温。

她站在原地不敢动了,沈婉秋那悲凉到灰败的,毫无生机的问句,让她有些身形不稳。

她宁愿她站起来,尖声叫骂她,撕扯她,狠狠的耳光甩她,或者干脆拿起一把水果刀来凌迟她,也不愿意听她这种荒凉到犹如灰烬的问句。

“他……让我把这个转交给你。”她用力抬起千钧重的胳膊,声音和唇皮一样的干。

鱼小满递出来的是一封信。

深棕色的硬卡纸信封,四四方方,封得一丝不苟。上面是硬朗到穿透纸背的字迹,“沈婉秋亲启”。

沈婉秋的身体颤了颤,猛然抬眼看她,身体却没有动。鱼小满的手再次开始细小地抽搐,“他亲口让我拿给你……他不准我看。”

冷,真的很冷。有个名字被冰封住了,碰一个字,会冻到人组织坏死。

站在沈婉秋沙发边的人终于走过来。鱼小满这才看清楚,站在沈婉秋身边的人是杨叔。他无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接过那封信,随后递给了沈婉秋:

“看看吧,是辰辰的笔迹。”

沈婉秋沉重缓慢地接过那封信,眼神里带着不可置信而又绝望的光亮——如果这封信早就写好,那就是简律辰为她早就准备好的一封……

遗书。

“妈: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鱼小满一定在你跟前。

妈,第一件我要和你说的事情是,别打她。第二件要解释的事是,这不是准备好的遗书,也不是我预料好的死亡。

只是基于各种各样的的意外或者原因,我不在了。

……

对不起,我很不希望你看到这封信。

这封信我写了很多次,写了又重写,很丢人。真的,这让我想起我从前读书时代写作文的时候。你翻来覆去地看我的作文,你说作文是你分析我青少年心理,加强母子沟通的最好桥梁。你一个劲地让我写抒情的记叙或者散文,但你儿子好像一直只会写严肃冷静的议论文……

这是第一篇我写给你抒情体作文。

爸还在的时候,你一直埋怨说,儿子和你不亲近。他不像别人家孩子一样,抱着你说“老妈我爱你”,也不和你讲任何的心事和秘密。当然,在我有生之年,我也一定不会对你讲那三个字的。

但拿到这个的时候……我所有的心事和我所有的秘密,妈,你可以听了。

咳,言归正传,汇报一下,这篇作文的中心思想:

对不起。还有,妈,我爱你。

……”

沈婉秋唇角泛起的不知道是种怎样的苦味,拿着纸张的手在颤抖,纸面抖动如同即将离树的枯叶。现在这些时日一切的恍惚如漂游的魂魄,又在这些字迹上,找到一个落实的依附点。

而之前那句一直在她耳海在檀香和诵佛声里飘荡的,苦慈大师的话语,再次清晰地响彻在她耳边——

“大师,您看看我儿子,什么时候大婚比较好?”

“阿弥陀佛。”

捻着佛珠的老丈脸色有变,睁开眼睛低声诵佛,慈悲济世的眼睛里透着些许悲悯:

“施主,诸事……不宜!”

基于各种各样的的意外或者原因,我不在了。

简律辰不在了。

她听完这个话刚奔出去打电话给她儿子,她的儿子简律辰,就不在了。

……

医院病房里的心电仪还在嘀嘀作响,消毒水的味道淡淡弥漫在空气里。高级病房里,此刻围满了人。

狄庚霖的母亲在一边哭,另一边的狄阮江在和鱼长海眉头紧锁地说着什么,沈碧玲呆呆地坐在病床前盯着狄庚霖紧闭的双眼看。

狄家刚刚送走了他们家的爷爷奶奶,大姑二舅,一群人唏嘘哭闹过后,房间里也就剩下了这么几个人。

“霖霖为什么还不醒,为什么还不醒啊老公……”

狄庚霖的母亲还在一边拉着狄庚霖的手一边无助地哭。她泪眼婆娑地问狄阮江,狄阮江撇过头去看鱼长海,鱼长海质问的眼神,则望向走进病房的鱼清明。

风尘仆仆,四处奔走了几天的鱼清明点点头,走进房间才算刚刚落脚,谁也来不及喝,脱下浸着薄汗的外套挂在手臂,便倾身查看狄庚霖的状况。“还没醒吗?”

“没有。”

狄庚霖的母亲摇摇头,擦着眼泪,声泪又忍不住俱下。“我的儿啊……”

听她的声音,也是越来越绝望的意思。

鱼清明早和医生谈过,医生说他在水里时间长了,大脑缺氧。身体上的伤口基本处理了,但苏醒,全看病人的个人意志。

可是狄庚霖身边所有可能和他挂边的人都来过了,所有耳边的,试图唤醒他的声音刺激,都如泥牛入海,床上的狄庚霖依然眉头紧皱,昏迷不醒。

“明明,究竟是怎么回事?”

鱼长海发话了,盯着这个看似总在完美处理一切的儿子,声色庄重严肃:

“霖霖好端端的人为什么会去海上?还有鱼小满。海上好端端的一个游轮,又为什么会爆炸?你们,究竟卷进什么事情里面了!”

鱼清明生日那次出现枪声的骚乱,如果被鱼清明归结为巧合,那么这次,鱼长海依然无法忽视两次事件的蹊跷。上次的,鱼小满得幸不在。而狄庚霖莫名消失好几天,再出现,一个能蹦能跳的孩子脾脏还破了。

这次,鱼小满直接被一条狗拖着,浑身是水,昏迷不醒地出现在兽医院门口;狄庚霖,直接去了半条命。

而那个和鱼小满有千丝万缕关系的年轻人……

巨大的事件,却总是围绕这些个年轻人展开。可是两次,两次的事故,鱼清明善后处理得太圆融了,圆融得让人无法不感到蹊跷——也许他知道些什么。

可是真的知道,鱼清明,又怎么可能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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