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三十四 驰援(2 / 2)
“他娘的,竟敢挑了老子这当突破口”米欢又惊又怒,脸上肥肉一颤一颤的。他向李豹子嚷道:“李帅,现在还不知如何,但若是……李帅,你可得拉我们一把”
两人匆匆分手,米欢则亲自上了阵头。冒着那漫天飞舞的箭矢,他跑到了一截城墙的废墟上眺望观察,他看到了在雪幕中汹涌而来的白se人海,犹如蝗虫一般地密集卷来。
凄厉的号角回dang在赤城防线的阵头,又一次战斗开始了。雪幕中,也不知道有多少胡人斗铠和骑兵贴近了城池。三五成群的魔族铠斗士就在风雪中象狼群一般游dang着漂浮不定,城头上的守军只能看到他们影影绰绰的身影。当魏军稍一松懈,他们就从雪幕中突然跃出,放箭狙杀阵地上的魏军士卒,然后飞快地后撤消失在雪幕中。
因为兵少,面对此起彼伏的魔族突袭者,魏军也不敢追出城墙,只敢躲在城墙后以弓箭还击。你来我往,空中到处是“飕飕飕飕”的破风冷箭声。
虽然战况不甚ji烈,但米欢依然十分紧张。他站在高处看得清楚,胡人兵压上来的只是一路前锋部队,在他们后面,还壁立着黑压压的森严兵马。大军隐藏在雪幕中,号角低沉彼此呼应,蓄势待。
很明显,胡人兵马现在正仗着兵力的优势在对自己阵地实行sa扰攻势,为的是消耗己方铠斗士的体力。一旦自己的铠斗士出现疲态,那在后面养精蓄锐的魔族兵将立即乘虚扑上来。
米欢要应付这种sa扰战术其实也不难,安排铠斗士分批上阵就行了。但问题是他手下的铠斗士本来就不多,两百来名铠斗士要防守足足两里长的阵线,全部洒上去都嫌不够,若还要分兵轮班那就更是自寻死路了。
他急忙派人向负责左翼的李豹子求援,言之凿凿,说胡人兵已经在他正面集结了重兵,即将起猛攻,恳求李豹子抽出部分兵马给他增援。李豹子也很仗义,很快给他派来了一营兵马——虽然只有三十来名铠斗士,但要知道这也是李豹子手上将近三分之一的斗铠了。
看到援军抵达,米欢松了口气:有了这批援军,即使魔族再耗下去,自己也可以轮班上阵应付了。
魔族兵马飘忽来往,米欢则是战战兢兢汗流如浆,局面就此僵持了下来。到了约莫中午时分,雪停了,大雾渐渐散去,米欢疑uo起来:倘若胡人兵要使疲兵之计的话,耗到这时候也该差不多了啊他们在等什么呢?
出于一名老边将的经验,米欢开始不安起来。他把目光投向了右手边的侧翼城墙,那里是李豹子驻守的阵地。米欢开始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该派人去豹子旅那边查看一下,或者干脆就自己亲自过去跟李豹子商量对策?
他还在考虑着,突然,一阵巨大的轰响突然传来,恰恰正是从米欢担心的地段。他霍然站起,冲着手下喝道:“快去查探,豹子旅那边可是出了事?”
没等探子出,一名贪狼铠斗士狼狈地从左边阵地奔来,他飞快地扑到米欢跟前,喘着粗气嚷道:“米镇督,魔族兵马猛攻我们,足有近千斗铠我们抵挡不住了再过片刻,他们就要入城了”
米欢还是很警惕:“你是谁?”
“我是豹旅二营的周全”
那铠斗士掀开了面罩,于是米欢认出,此人是李豹子手下的营官周全,平素也是见面的。于是,米欢终于确信,自己确实中了魔族声东击西的jian计。他怒喝道:“来人,点齐兵马,我们过去右翼增援”
但各营斗铠散布在阵地上,要把他们集合,这绝非一件容易的事。米欢正在手忙脚乱地调集兵马时候,仿佛看出了魏军的窘况,本来只是负责佯攻的那路胡人兵马也突然动手,数以百计的胡人斗铠从浓雾中冲出,向魏军阵头攻来,胡人铠斗士如蝗虫般纷纷跃过城头防线,东陵卫各部不得不自行应战,一时间,阵头上杀声震天,两军战成一团。
看到这情景,米欢急得直跳脚。这是个要命的关键时候,一旦自己的兵马被这小股胡人兵拖住,势单力薄的豹旅必将被敌人全歼。
米欢脑筋疯狂地运转着,怎么办?
迅击败这股魔族斗铠?短时间里肯定办不到。
不顾他们,直接增援豹子旅?放着他们在背后一路追杀,自己还能有多少人能活着抵达豹旅的阵地?
或者,留下一部分人拖他们,自己领着部分人马去增援豹旅?这想法刚入脑海,米欢立即否决了这个主意。分兵力薄,最后被逐个击破,这是最蠢的做法。
或许还有个办法,就此抛弃豹旅一走了之……这个念头刚进脑子,米欢整个人打了个寒颤,却是不由自主地继续想:敌人声东击西,突破了豹旅防线进入城中,已突进自己侧后。现在,自己的问题已经不再是如何守住防线,而是怎样安全地从魔族的攻势中保住兵马撤离了。
米欢越想越觉得,确实再没有别的出路了。赤城守不住了,壮士断腕,这是没办法的办法了。他召来了心腹手下,东陵卫洛京旅的旅帅户霸,小声地把自己打算跟他说了,后者大吃一惊。
“镇督,胡狗攻得正紧,这时怎能后撤?要走,那也得打跑了当面的胡狗再走求您收回军令”
米欢回吼道:“老户,不走不行胡狗已经打垮了李豹子,再不走,等李豹子垮了胡狗包抄,我们想走都走不了了”
“镇督,这样撤退,我们顶多只能带走两百多铠斗士,但那三千多步军可就得全抛下了城里还有省署、赤城署的吏员和家属,那也是上千条人命啊”
想起那可怕的损失,米欢脸上肌肉都在紧张得抽搐,他清楚得很,今日一战兵败,赤城东陵卫怕是得全军覆没了,自己半生心血付诸流水。但他更清楚,倘若此时不能下决心壮士断腕,那丢的不光是自己的事业,还有自己的xing命。
什么都比不上自己xing命更要紧。年轻人或许还会为朝廷或者功名热血沸腾起来,但对米欢这种在边塞un久见多了生死早un成精的老兵来说,什么都忽悠不了他。
“老户,没别的出路我们得走,马上走再不走,胡狗一合围,大家都逃不掉不能进城,得从出城向西走”
说着话,米欢向着西边一指,话音未落,他指向的方向忽然也是杀声大作,米欢和户霸面面相觑,都是惊得呆了:魔族竟是分兵三处,同时进攻?敢情,魔族的兵马可是比我们想的要多得多啊
突然知道后路被断绝,一时间,就连久经世面的米欢也有了种天绝人路的无力感。
“这可是天要灭我啊”他绝望又悲愤,却是心下一横,定了决心:“弟兄们,我们无路可退了,只有死战了给我拼了”
但这时,一阵熟悉的呜呜号角声传入耳中。听到那号角声,米欢一愣,却是陡然心中狂喜:敢情西边突然出现的那路兵马,不是魔族,而是我们的援军?
顾不得那漫天横飞的箭矢,米欢爬到高处,脱下头盔用尽全力吼道:“弟兄们援军来了,东平援军来了孟大帅来了”
这ji动的呼声伴随着悠长的号角,同时传遍了整个阵头。其实,不用米欢呼叫,很多人已经察觉了魔族军的异样。攻来的那股胡人兵马,以比他们进攻时更快的度地撤退——那已经算不上撤退了,只能说是狼狈逃跑。虽然胡人兵马的反应已经很快了,但他们还是被截住了。
从西边那厚重的雪雾中,突然出现了大片黑se的yin影轮廓,伴随着巨大的轰隆声,一面深黑的白虎旗陡然从雪雾中挑出,黑se旗面上那头张牙舞爪的白se猛虎耀ua了所有人的眼睛。
在白虎旗下,那一片深黑的轮廓逐渐清晰,那是黑se的斗铠方阵。大群斗铠席卷而来,结阵而前,那种惊天动地的威势,非是亲身经历过的人,无法想象。在这些钢铁巨人的脚下,仿佛大地都在颤抖,在塌陷
看到这等规模的斗铠方阵,无论魔族兵马还是城头观战的魏军都是se变,光是眼前所见就有五百斗铠了,这次东平援军到底来了多少?
大军漫野前行,兵马疾进,即使在疾进的高间,斗铠们依然保持着整齐的阵列,铠斗士们并肩前行,密密麻麻整齐得象同一个人,他们迅插到了魔族兵马后方,包抄了上来。
增援的魏军与后撤的魔族兵马遭遇了
眼看后路被堵住,胡人兵也兴起了血勇,他们吱吱喳喳地怪叫着,挥舞着刀剑,勇敢地冲了上去,人潮汹涌。而黑se斗铠群如同一道坚不可摧的城墙,毫不停顿地向魔族兵马碾压了过去。在前头的一式都是重型虎式斗铠,他们挥舞着巨大的佰刀,闪电般粉碎着阻挡在面前的一切事物——胡人的斗铠也好,骑兵也好——统统被那上百把挥舞的佰刀碾压粉碎毁灭。
这斗铠方阵如同一道毁灭的黑se巨*,只听得一片令人牙酸的钢铁砍斫声、肢体碎裂声、渗人的惨叫声,无数魔族兵被连人带马地砍斫成几段。在这座全力开动的战争机器面前,人体显得是那么脆弱而且渺小。大量的人体同时被砍断,无数的鲜血的鲜血ji涌得如此之快,以致在空中弥漫着一层血雾,大群斗铠驰过,在他们身后只留下一条血肉模糊的道路。
斗铠大军碾过,几乎就在转瞬间,三百多名魔族铠斗士,两千多名魔族骑兵,统统被一扫而空。放在城头的守军眼里,如此轻而易举,如此吹灰拉朽,这样的战斗,他们不要说亲眼见过,就是听都没听过。
“啊啊啊~”米欢挥舞着拳头,他欢呼得嗓子都哑了:“干得好~这样凶悍的兵马,准是孟大帅亲自来了”
无数人跟着嚷:“孟大帅来了”、“孟大人万岁”
看到魔族兵马撤得狼狈,米欢趁机振臂一呼:“弟兄们,孟大帅来了,准是大捷胡狗逃跑了,咱们正该追杀才对”
这句话说到了大家心坎里,这几天被魔族围着打,官兵们早憋了一肚子的火。现在强援已至,看到东平援军的威风,这明摆着是安全的必胜之局,痛打落水狗的事,谁都喜欢做。残余的东陵卫铠斗士纷纷从残破的城墙后跃出,所有兵马一同杀出,跟着前面东平军队的方向一同杀去。
看到东平援军大批出现,那些知趣的魔族兵马纷纷掉头就逃——这也是草原民族的特xing了。牧人兵马全民皆兵,士兵其实也是牧人。这样的军队,一旦占了上风,他们就打得特别凶悍,但若是遭了挫折,他们也丧气得特别快。魔族兵马入境,只是因为听说最近北疆边军边防空虚,真要跟魏军的精锐部队打上一场硬仗死伤惨重,他们也是不愿的。
一时间,雪地上到处都是奔逃的魔族兵马,那些披着羊皮流着长卷的牧人兵们怪叫着,跑得跟兔子一般迅疾,结成阵势的东平斗铠怎么也赶不上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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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到此为止吧。”看着前方奔跃跳动的那一片杂乱的黑点,远得渐渐离开了视野,孟聚喊道:“停止追击,原地休息”
传令兵急奔走,手中挥舞着小旗,各个斗铠方阵缓缓减,停下。刚才那小半个时辰的奔跑和厮杀已经耗尽了士兵们的体力,铠斗士们纷纷脱下了头盔,大口喘着粗气,头上的热汗在寒冷的空气中凝成了一道白雾。队长们响亮的喊声回dang在队列中:“保持队列清点人数,队列报名”、“各队有损员的吗?伍长报名”
士兵们没有脱铠,他们安静地盘膝坐在地上歇息。即使正在休息中,他们依然把队列保持得整整齐齐。
看到东陵卫的兵马停止了追击,米欢急忙也下令停步。他急匆匆地向东平军队跑过去,但远远地就被外围执勤的铠斗士拦住了:“那边过来的,站住”
米欢站住脚步,脱下头盔,高高举起了手:“不要动手我是赤城东陵卫米欢,求见孟镇督。”
“站在那边,不要动”
米欢原地等了一阵。刚才冲杀运动时还没感觉,现在停下来就感到特别冷了。寒冷的北风从他斗铠的缝隙里灌进来,冷得他浑身生疼。
等了好一阵,有位穿着豹式斗铠的军官大步走了过来,此人身材高挑,虎步生威,从头盔里射出的目光又冷又凶,让米欢不寒而栗。
那军官对米欢拱拱手:“米镇督吗?战阵上不便述礼,手下儿郎粗俗,多有得罪了。”
听出这是孟聚的声音,米欢真是吓了一跳。在出访东平时,孟聚曾设宴招待过他,他怎么也没办法把那个丰神俊逸、温文尔雅的文人镇督跟眼前这个浴血的凶悍军汉联系到一起——这分明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啊看到孟聚这般模样,米欢不由想起在东平时候听到的一个传闻,说是只要上了战场,孟镇督就会疯的。
米欢急忙跪倒:“参见孟大帅此次赤城meng难,幸得大帅统义兵来援,拯阖城数十万军民于必死之中,大帅仁义之心感怀天地,赤城数十万军民无不对大帅感ji涕零,此恩此德,吾等没齿难忘。大帅今后但凡有所差遣,吾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孟聚脱下了头盔,1u出一张yin沉而冷峻的脸。他做个手势,打住了米欢的说话:“米镇督,这些话,我们等下再说吧。赤城情况怎样了?”
看到孟聚脸se严肃,米欢也不敢啰嗦,他老老实实地答道:“赤城的驻防军本来有三个旅,其中两个旅是东陵卫的,一个旅是李豹子的。但这次魔族突破了李帅的防线,豹子旅到底还留下些什么,那就不好说了。”
孟聚剑眉一轩:“李帅危急?既然如此,我们赶紧过去吧。米镇督,麻烦你在前边带路。”
米欢应声如也。当下,他们也不耽搁,直接便回师赤城。一路上,因为顾忌还有大批的魔族兵马散落在左右,随时有与敌人遭遇的可能,孟聚不敢让已经明显疲惫的部属以战斗度全前进,只敢让他们以普通行军度前进——这也是大规模纯斗铠部队的弱点了,他们没有步卒部队担当掩护,最怕的就是在行军中最疲惫的时候遭遇敌人,那真是毫无还手之力。
好在返程的道上还算平静,只有一些零散的魔族小股兵马与他们遭遇。看到赤城与东平两镇联军大群斗铠开进,那些小股的魔族兵马识趣地远远地躲开,返程的道上并没有生战斗。
赤城是北疆重镇,也是北地有名的大城,历来是中原王朝抵御北疆魔族的要害据点,当年大魏开创者天武王率三千斗铠破关入主中原,走的就是赤城一线。这座城市傍yin山峡口而建,居高临下地俯视山yin平原,城池巍峨,气魄雄伟。在那充满岁月沧桑感的残缺城墙上,孟聚能想到这座城池这千年间经历的风雨与劫难。
“都怪我,被魔族骗了,从李帅那边调了一个斗铠营。若不是这样,魔族也不能那么轻易地突破李帅的防线。”说着,米欢抹了一把脸,叹惜道:“李帅是个好人啊。”
不知怎的,孟聚觉得,这句话配合米欢那张布满油汗的胖脸,总有一种“李豹子死定了”的味道——难道他指望着这样就能把豹子旅的残部给吞并了?
孟聚不动声se地点头:“嗯,希望李帅吉人天相吧。”
先前魔族大举来袭时候,李豹子负责的是城池的东面一段两里多的城墙防线,那里也是当其冲被魔族击破的防线。这批胡人兵虽然攻进来了,但他们也未能呆久,看到左翼被东平援军击败,又见到魏军大举来援,他们见机得快,早早地撤出城了。
ji战过后的战场,只剩一片断墙残壁,遍地尸,那些交战中侥幸未死的伤残士兵躺在废墟中痛苦地惨叫,遍地鲜血,那情形犹如人间地狱。
孟聚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了,看到这般情景,他心中也不免恻隐。只是这不是多愁善感的时候,他吩咐地头蛇米欢尽快组织人手抢救伤员,努力查问李帅的生死下落,同时安排东平兵马入城休整,准备伙食,安排轮值兵马上城驻守等事务。米欢连连应声:“大帅您只管放心,这些本来就该是卑职做的事情。您远来辛苦,请先去休息吧,有什么消息,卑职立即向您禀报。”
米欢本来给孟聚安排的住处是赤城东陵卫总部,但孟聚摆摆手:“米镇督,我听说赤城都督府建筑奇伟,别有特se,一直想见识一下。”
米欢愣了下,他脸有难se:“镇督您真是有眼光。只是都督府刚刚遭遇兵劫,家具和用具都被乱兵洗劫一空,您要住的话,只怕太过怠慢了。而且,先前的元都督又在里面身死,这个兆头也不是很好……”
“无妨的。吾辈军汉,死人堆里都睡过,还在乎啥?米镇督放心就是,我不怎么忌讳这些东西。”
看到孟聚态度坚决,米欢也只有同意了:“既然如此,我安排一些佣仆和器具过去,大帅您将就着先用着吧。”——其实,孟聚的用意,米欢何曾不明白?虽然这个赤城都督府被乱兵打劫得连张完整的椅子都没剩下,但只要孟聚住进去,这就是个政治表态了。
雀占鸠螬,这种事说起来实在有些不怎么光彩,那就干脆不必明说了吧。来援的东平军头住进了空置的赤城都督府,赤城上下,只要脑子没坏的,应该都会明白孟大帅的意思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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