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山穷水尽(下b)(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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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武抬手把大檐帽帽沿提上少许,被遮当的视线也随之开阔少许。细雨如丝,织成一张无所不包的网。大片湖泊沼泽蒸腾的水汽,和风吹不散的朦胧烟霞。其上建筑三道黑色铁桥,如一条隐于大泽水雾当中的蛟龙,正待时而飞。三道桥正是刘家庙到滠口的必经之道。

孙武可以清楚的看到集结得越来越多的北洋军武装,在三道桥的对面虎视眈眈。当日血战的痕迹犹新,漆黑的铁桥上有一块块雨水冲洗不掉的斑斓暗红血迹,泥沼边的草丛里随处可见黄橙橙的空弹壳。张彪残部曾在此顽强阻击,压制李想革命军数次冲锋。大片湖泊泥沼,汇集了无数的鲜血。夏占魁从湖南带来的援军随后又加入三道桥战场,双方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最后这些强敌,一个个都被李想踩在了脚下。

孙武不得不对李想正眼相看那个在总喜欢宣扬幻想着不切实际的理想的李想,那个思想离经叛道超越了革命党人的李想,那个在武昌就是他们闲谈中一个笑话的李想如彗星般崛起,& {}又如彗星般陨落。前段时间的光芒万丈,简直使人无法直视,到头来却还只是个笑话。李想只是短暂的灿烂,也让孙武羡慕。

孙武想着想着,忍不住冷笑出声。看李想和黄兴只能四处惹笑话就知道,这个时代,光有理想也没用。他又忍不住自嘲的一笑,何必嘲笑他人,自己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捞到,给别人做了嫁衣裳。至少李想和黄兴可以心安理得,可以无甚遗憾但是自己呢?只不过是另一个笑话,一个只会招惹唾弃恨骂的笑话。站在他身后的谢元恺,也许正在暗骂他活该吧。

站在孙武身边的谢元恺看到他这样颓丧的笑意,亦是心中感触良多。孙武机关算尽,什么也没有得到,最后落得两面都讨厌的地步。这是不是罪有因得?是不是活该?但孙武毕竟是湖北革命党人中的老同志,如今能够身赴战场前线,到是赢回革命党人些许的尊敬,还有对他失意武昌咨议局的同情。

孙武站在雨中,看着三道桥对面如烟霞的雨幕后面朦胧的北洋军工事阵地,显得是如此深秋季节一样的落莫孤寂。

看着失落又失势的孙武,谢元恺对他再也生不起恶感。如今大敌当前,汉口危在旦夕,所有的成见都应该抛弃,不能再向黄兴守孝感时那样闹分裂。革命军再也经受不起再吃败仗,黄兴的战败已经是革命无法承受的打击,如果首义之地再遭沦陷,那么革命只有重蹈太平天国的覆辙。湖北的革命党人必须团结了,因为外省的革命党人皆遭到排挤,他们还能指望谁来替他们顶住湖北天倾?也许实力最雄厚的李想有这个能力。

谢元恺轻轻摇头,李想不会这么傻,是自己异想天开了。汉口事件已经透露明白的信息,武昌集团和同盟会集团绝不允许他这样的离经叛道者的存在,这是存在于意识形态的思想斗争,更牵扯着混乱如麻的利益纠葛。李想要是回援汉口,必是一场苦战,即使守住汉口,也足以把他手上的实力消耗干净。李想的新政革命,触犯了太多人的利益,明里暗里得罪了太多的人,如果李想手上没有了兵,他如何自保,如何保护他的新华财团令人眼红的巨大财富?

“不可能啊!”谢元恺不自觉的说出此刻心中的想法。

孙武突然从落寞的沉思清醒,呀异的问道:“什么不可能?”

谢元恺一愣,看向一脸疑问的孙武,才知道自己失言。忙摇摇头说道:“我说雨下虽然不大,但是冯国璋要在雨天进攻,还是不可能。”

孙武外面的秋衣已经被毛毛雨水湿透,他感受着秋风细雨,点头道:“这里大湖沼泽密布,本来就很难找到一块干爽的立足之地,在雨天更是不利于部队的展开进攻。民军就因为昨天雨中进攻滠口,被守在铁路桥头的北洋军机枪扫射,进攻失败不提,还伤亡很大。冯国璋应该不会范我们同样的错误,总该吸取一些教训。”

民军因此向后退却,只能在三道桥和刘家庙之间修筑工事,防止北洋军入城。如今他们,正堵在三道桥的南边。

谢元恺提起这事就有牢骚,冷哼道:“有些党人,热血有余,目光短浅,又爱自以为是。总以为李想一战夺取三道桥,大破张彪和夏占魁两部,像是轻松的在喝白开水。这是小看了李想,小看了张彪,小看了夏占魁,小看了对面的冯国璋,也是高估了自己。我反对冒失的进攻,竟然说我对革命不热忱。”

“你倒够坦白,我就是欢喜你这种爽直的汉子。”孙武失笑道,在咨议局里勾心斗角,见的人都是笑里藏刀的腹黑高手,他都快忘了,这个世界还有一条肠子直通皮眼的人。“不知冯国璋的现况如何呢?昨天一战,你能看出冯国璋几分虚实?”

谢元恺想也没多想就说道:“我们当时进攻的时候,北洋军的反应极快,反击也很凶猛,我甚至怀疑冯国璋就坐镇在滠口。滠口的北洋兵力强大,火力也强大。而且北洋军士兵作战凶狠非常,敢于拼刺刀。如果我们没有炮兵支援,休想拿下三道桥。”

孙武皱眉道:“谋略处在图上推演过战局,都认为冯国璋会集中一处兵力,对汉口民军形成绝对优势发起进攻,意图一战把汉口民军主力消耗干净。盘居在滠口的北洋军,会否就是冯国璋的第一军主力?”

谢元恺有些不能相信的道:“谋略处的推演我赞同,但要说驻滠口的北洋军是冯国璋第一军主力,我很难表示认可。三道桥易守难攻,冯国璋为什么要舍易取难?冯国璋九历沙场,在北洋军中也是名声赫赫,不会如此不智。如果”

孙武迫不及待的追问道:“如果什么?”

谢元恺微微的犹豫一下,方道:“如果张景良临阵叛变,三道桥即使是天堑也是守不住。”

孙武脸色微变,难怪直肠子的谢元恺也会有犹豫。“这话就止我两,须知传出去只会影响民军军心,民心。自从李想和黄兴先后离开汉口,军心,民心就一直处在低落的情绪中,因为北洋军的残暴行径,才激起汉口鲁缟不可欺的民心士气。泄不得,汉口再也经受不起。何况张景良以妻为质,还是有几分诚意。”

孙武毕竟是行伍出生,张景良这个民军总司令已经既定的事实,他很不爽,但是要继续坚持反对,就是扰乱军心。临阵易帅,已经给民军军心以严重打击,再易,军心还不散成长江底的泥沙。孙武毕竟也是个革命党人,当初为了革命经费,摆起天仙局坑家里的钱,如今革命形势危急,他不可能还瞎折腾。

谢元恺咬牙切齿的道:“我们装作看不到,并不代表就不存在。张景良最爱自鸣清高,好读圣贤之书,终日仁义道德挂口边,对满清的忠心简直就是刻在骨子里,不知对革命党人恨到什么地步。起义成功后第一个晚上,他就率领辫子旗兵杀进咨议局,想救出黎元洪。要不是熊秉坤,他也许就成功了。他要不是对蔡济民这个革命党人的老部下很好,又得黎元洪给他做担保,他早就该死。”

孙武心想这该是自己一手造的孽,也不禁暗自后悔没有能够争取到民军总司令的位置,不然也不会有如此顾虑。无奈的点头道:“这样的顾虑,我们却不能四处乱说。如果革命党人能够团结一心,任冯国璋的北洋军如何厉害,又你奈我们何。”

谢元恺不禁摇头暗自叹息,你孙武现在醒悟是否太晚,在孝感如能和黄兴同心协力,早破了冯国璋的大营。如今他脸露难色道:“黄兴走了,再去那里找一个即能得民心,又能得军心的人来统领革命?”

孙武脸微不可察的红了一下,感受着雨水扑在脸上的冰冷,沉吟道:“我们干脆撇开张景良,完全自主防御三道桥,你看如何?”

谢元恺点点头,道:“张景良虽然限制我们随身弹药,但是弹药补给全在刘家庙,离这里不远,也都是我们的人,我们把刘家庙补给点控制在手,就不用怕他张景良任何的限制。”

孙武喜道:“那就成。我立刻返回刘家庙,与蒋翊武好好商量一下,与你配合作出行动,把张景良架空。”

谢元恺点头答应,接眼中流露出一丝疑惑,如果架空张景良,是否孙武掌权?这疑问他暂时只能存在心底,毕竟孙武比起张景良要可靠的多。他缓缓说道:“可是我们只能三道桥的防御,如果冯国璋的主力不是三道桥,我们还是防不胜防。”

孙武欣然道:“我敢肯定,冯国璋必是选在这里为进攻地点。”

谢元恺低声道:“这是推测,还是有线人提供的情报?”

孙武哑然笑,正要说话,划破空气的尖啸传来。孙武和谢元恺完全出于军人的本能,往后一跃而起,扑向身后的堑壕。飞来炸弹撕开重重大湖沼泽上如烟霞蒸腾的雨雾,精确的落在刚才他们立足的地方。两人皆是感到大地巨震,跟着“砰!”的一声震耳欲聋,细雨中又添了一阵碎土落下。冯国璋再他们都认为不可能的情况下,发起进攻。更多的炮弹呼啸着跨过三道桥,密集的往民军阵地砸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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