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翻云覆雨(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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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天放晴光,竟是个难得的冬阳天。

卫昭枯坐于榻上,胸口如被抽空了一般难受。他已想明白,昨夜被乌雅暗下迷香,琴弹媚音,自己虽将那团火熄灭,但这药物加上媚音的双重作用仍使自己有些真气紊乱。

更难受的是,那从未有过的感觉,从来没有面对过的事实,像一记重拳把他击懵,又像一条毒蛇时刻噬咬着他的心。

他呆坐榻上,直到曙光大盛,才惊觉今日是少族长即位后的首次都司议政,也关系到自己能否执掌兵权,顺利熬过今冬。于是将体内翻腾的真气强压了下去,起身前往山海堂。

众人都已到齐,新任族长木风坐在宽大的檀木椅中,有些不安和拘束,见圣教主入堂,回头看了看阿母乌雅。

乌雅面上露着温婉的微笑,点了点头。木风站了起来,稚嫩的身影奔下高台,在欲扑入卫昭怀中时听到乌雅的低咳,忙又顿住脚步,装出一副老成的样子,眼中却仍闪着崇敬的光芒,抬头道:“圣教主,请归圣座。”

卫昭微微低头:“族长厚爱,愧不敢当。请族长速速登位,都司议政要开始了。”

木风恨不得能即刻散会,拉住教主,求他教自己武艺才好,听了卫昭所言,只得怏怏回座。

他踌躇片刻,才记全阿母所授之话,却因被十余名成人目光灼灼地盯着,声音有些颤抖:“蒙月神庇佑,仙族长得归仙界,我族振兴有望,也望各都司们同心协力,爱惜族人,共抗外敌,使月神之光辉照遍月落大地―――”

卫昭抬头看了木风一眼,木风便觉有些心惊,话语顿住。

大都司洪夜忙道:“族长所言甚是,眼下最要紧的事情,是防备华朝派兵来袭,毕竟我们杀了谷祥及八千官兵,华朝不会善罢甘休。”

二都司正为此担忧,他的山围子位于月落山脉东部,与华朝接壤,一旦战事激烈,便首当其冲,忙道:“依我所见,族长刚刚登位,我月落兵力不足,还是不宜与华朝开战。不如上书朝廷,请求修好,并多献贡物及奴仆,让朝廷不再派兵来清剿我们,方是上策。”

六都司向来与二都司不和,冷笑道:“二都司此言差矣,仙族长得归仙界,这是上天让我们月落族人从此不用再受华朝人的欺压。圣教主乃‘月神下凡’,现在正是我们洗刷耻辱、振兴月落的大好时机,又岂能再牺牲族人,向华朝屈辱求和呢?”

大都司点头:“六都司说得在理,现在先不说打不打得过华朝,在仙族长得归仙界、天意攸归的情形下,还要加纳贡物奴仆,对华朝屈膝求和,只怕族人们不会答应。”

二都司低下头去,昨夜“天葬”,故族长“登仙”而去,他也被强烈震撼,当时不由自主下跪,随着众人欢呼。但夜深人静,他细细琢磨,总觉有些不对劲,心中怀疑是星月教主在背后捣鬼,苦于没有证据。将近黎明,他黑衣蒙面,悄悄过了“登仙桥”,去对面的孤星峰查看了一番,未发现什么痕迹,此时听大都司这般说,遂只能沉默不语。

卫昭端坐椅中,不动声色。乌雅端起茶盅,轻抿一口,眼角瞥了瞥卫昭。他那如冰棱般的眼神让她心中瑟然,权衡再三,浅浅笑着开口道:“各位都司,我虽为圣母,但对军国大事一概不懂,别的事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我只知道,我的夫君,我们月落族现任族长的阿爸,是死于华朝人之手。就是普通人,这杀父之仇尚且不共戴天,更何况是我族至高无上的族长?”

六都司愤愤道:“圣母说得是,我们族人受的欺压还不够吗?现在连族长都死于他们的手中,岂能善罢甘休!”

二都司知大势不可逆挡,温和一笑:“既是如此,我也没有意见了,那、大家就商量一下如何抵抗外侵吧。”

大都司道:“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少不得还需二都司借出你的围子,由其余各都司的围子抽调重兵,囤于流霞峰一带,防备华朝人来袭。”

“流霞峰纵是长乐城的官兵来袭的必经途径,但飞鹤峡呢?王朗只要派人迂回至枫桐河北面,沿飞鹤峡而下,一样可以直插这山海谷。”

“飞鹤峡那里,也得派重兵守着。”大都司沉吟道:“所以现在各都司得鼎力合作才行。依我所见,都把各围子的兵力调到山海谷来,然后将准备过冬的粮食运来,再都捐出各自的赋银购置兵器。由族长统一指挥,统一分配,这样方能保证族人的精诚团结,而不致于战事临头,各自为政,一盘散―――”

“我不同意!”七都司站了起来,他圆胖的脸上略显激动:“你们要与华朝开战,我无异议,但要把我的兵也卷进来,让他们为你们送命,那可不行!”

卫昭猛然抬眼,精光一闪。六都司会意,出言讽道:“我看七都司不是爱惜手下,而是心疼你那些粮食和赋银!难怪你的山围子盛产‘铁抓笆’!”

山海堂内哄然大笑,人人都知七都司爱财如命,被人暗地里称为“铁抓笆”。由于他的围子位于西面,远离华朝,历来未受战火波及,故一直对族内事务不理不管。眼下忽然要他将兵力交出,还要交出粮食与赋银,那可真比杀了他还难受。

七都司被众人笑得有些挂不住,怒道:“你们要打仗要报仇,那是你们的事,凭什么要我交人交钱?!我阿母病重,需赶回去服侍汤药,先告辞!”说着向高座上的族长木风拱拱手,转身往堂外走去。

八都司与他相邻,二人又是堂兄弟,一贯同气连声,见他借发怒离去,本就不愿出兵出银,遂也站了起来:“原来婶母病重,我也得赶去探望,阿兄,等等我!”

二都司心中暗喜,只要七、八都司一去,这都司议政不成,族内意见无法统一,便无法与华朝开战。凭自己多年来与王朗暗中建立起来的关系,只要再多敬献财物贱奴,便可得保安宁。

卫昭看着众人争吵,僵硬的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但双眸却越来越亮,亮得骇人,他的右手垂于椅旁,隐隐有些颤抖。

眼见七、八都司已走至山海堂门前,乌雅推了一下木风,木风尽管心中害怕,禁不住阿母在左臂上的一掐,颤声唤道:“二位都司请留步!”

七都司在门口停住脚步,见自己带来的数百手下拥了过来,胆气大盛,回头斜睨着木风:“族长,我得赶回去侍奉阿母,失礼了!”

八都司的数百手下也步履齐整,拥于堂前,七、八都司相视一笑,各自举步。

卫昭眼神扫过大都司和一边蒙面而立的苏俊,二人均微微点头。卫昭合上双眼,又猛然睁开,一声龙吟,背后寒剑弹鞘而出。堂内诸人来不及眨眼,白影鼓起一团剑气自堂中长案上划过,直飞堂外。围着七都司的数十人纷纷向外跌出,鲜血暴起,七都司发出凄厉的惨叫,“噗”地倒在雪地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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