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煌煌帝都(1 / 2)
江慈坐于枝桠间,极目四望,见相府之内屋舍比肩,院落幽深,层层延绵,竟看不到边,不由心中有些失望。
她自伤重时隐约听到相府诸人的对话,便知那裴琰救己之命是不怀好意,且对自己起了疑心,还想借自己来查探假面人的下落。
她虽天真洒脱,却也非不通世情之人。她虽不知裴琰与那假面人究竟有何恩怨,但实不愿踏入这汪浑水之中,更不愿让裴琰得知自己来自何处,若他找到师叔与师姐,那可大不妙。自己好不容易才溜出邓家寨,玩得正在兴头之上,万一让师叔或师姐逮回去了,岂不无趣?师姐性子虽柔弱,但一旦真的发火,可比去世了的师父还要可怕。
再说,那裴琰心机甚深,又权势显赫,万一因自己的原因,给师叔师姐带来无妄之灾,那这祸可就闯大了。
所以自苏醒后,江慈便装起了糊涂,对安华试探自己的话,不着痕迹地推了回去,至于与假面人曾经说过话一节,她更是瞒了下来。
这几日身体渐渐好转,她便动了溜走的心思。她也猜到院外定有人在监视,这才借爬树之机,想一探相府地形。谁知这相府竟是如此之大,想偷溜出去,难如登天,看来,还得另想办法才是。
崔亮良久不见江慈移动,唤道:“江姑娘!”
江慈回过神,向崔亮笑着挥了挥手,再向上翻去。偏那鸟窝在极细的枝桠间,不能落足。她只得站于稍粗的树枝上,提气稳住身形,慢慢向那鸟窝靠近。眼见手指就要触到鸟窝,却听得轻微的“喀”声,脚下树枝断裂,她身子直直向树下坠去。
江慈心呼不妙,双足急蹬,希望落在下方的树枝上,不料这些树枝却都极脆嫩,她双足甫一踏上,便纷纷断裂,风声响起,身子急速落向地面。
她心中哀叹,这一瞬间,脑中居然还想到,得请师叔为自己卜上一卦,为何今年与树结仇,屡次因树而遭不幸。下坠间,她本能地闭上眼睛,却觉风声过后,身子一沉,已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接住抱入怀中。
江慈吁出一口长气,拍着胸口道:“崔公子,多谢你了。”
崔亮的笑声响起,似并不在自己身边发出,江慈猛然睁开双眼,“啊”地一声大叫,把正含笑抱着她的裴琰和站于数步之外的崔亮均吓了一跳。
江慈从裴琰怀中挣出,笑道:“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裴琰理了理被弄皱的冰蓝色丝绸外衣,与崔亮对望一眼,笑道:“我倒是头一次见到有人从树上掉下来,还这么兴高采烈的,江姑娘不知为何如此高兴?”
“你不是一直因为误伤了我而过意不去吗?现在你救我一命,正好扯平。”江慈凑到裴琰面前低低道:“相爷,和你商量个事,成不?”
裴琰望上她笑得贼嘻嘻的面容,以及在自己胸前不停游离、略带嘲笑的目光,摇了摇头,苦笑道:“江姑娘可是想吃平阳湖的大闸蟹?”
江慈双手一拍,笑道:“相爷就是相爷,我说头,你就知尾,真是聪明人!难怪年纪轻轻就能官拜左相,爵封侯爷,让人不服都不行!”
崔亮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江慈又猛然想起树上的鸟窝,瞬间把“大闸蟹”抛在脑后,转过身便欲再往树上攀去。
崔亮忙上前道:“江姑娘,算了,那处树枝太细,你轻功虽不错,但―――”
江慈眼睛一瞪,正待说话,蓝影一晃,裴琰已闪身飞上了银杏树。他内力绵长,在树干借力一蹬一飘,便落在了最上方的枝桠间。眼见那鸟窝筑在树尖最细的枝叶间,确实无法落足,他伸手折下一根树枝,右腕用力,树枝直向鸟窝射去。
江慈在树下看得清楚,“啊”地大叫,叫声中,几只小鸟悲鸣着落下,江慈忍不住闭上了双眼,心中怒骂。
正在心中狂骂“大闸蟹”时,却听得裴琰悦耳的声音:“江姑娘。”
小鸟微弱的吱鸣声传入耳中,江慈大喜,睁开双眼,只见裴琰外衣衣襟内,正兜着几只小鸟,显是他在鸟窝落下的同时跃落树梢,将这些小鸟悉数接住。
江慈眉开眼笑地接住那几只小鸟,安华早捧过一只竹箕,江慈将鸟儿放入竹箕中,笑着奔入房去。
裴琰与崔亮对望一笑,裴琰道:“子明,我正想请江姑娘去揽月楼听上一出,叶楼主那处的平阳湖大闸蟹可比我这相府中的还要新鲜,子明不如和我们同去。素大姐还惦记着子明上次应承她的词曲,子明不能一躲了之。”
江慈在房内听得清楚,一溜烟钻了出来:“相爷果然说话算话,你真是好人。”
裴琰微微一笑,当先往院门走去。江慈随裴琰和崔亮走出几步,忽然“啊”地一声蹲下身,崔亮回头道:“江姑娘,怎么了?”
江慈抬头笑道:“没事,你们先出去,我理一下鞋子。”
崔亮微微摇头,与裴琰步出院子。
江慈装作提了提松了的绣花鞋,微微侧头,望向散落一地、先前自己踏断的树枝,视线落在那些树枝的断口上,忍不住轻声骂道:“死大闸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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