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三兽蛮荒(2 / 2)
“好好,该叫你大小姐了,叫七斤子二小姐,叫押子三小姐,好了吧?”
表姐不同意地说:“这样喊‘小姐’是外人或佣人们称称,是家里上人,就喊名字多好,顶多带个姑娘也行。“
大大一向喜欢孩子,他仍笑着对表姐说:
”你长大了,说得很有几分道理,我看今后一律改叫你们的学名,叫你素珍,叫七斤子孝珍,叫押子玉珍,行不行?”
“行!”我们三个都非常高兴地答应了。
我记得文鸾和文开舅舅最好,知道后,立刻就记住喊我“玉珍”。
这段旱路太艰辛。大部分人都坐土车子。这种车中间下面是个独轮,上面一道木杠,两边很窄的地方各坐一人。推车的人在后面,要技术好还较平稳,人要坐牢,否则还很危险,可能坐的人要掉下来,甚至翻车。有些小孩都用带子绑在车上,以免掉下。车队一辆跟一辆地在漫山遍野的大道或羊肠小道上慢慢行进着,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比人走得还慢。王成武,文鸾,友庆三人不肯坐这种车,宁愿自己徒步来得爽快。像大大,叔叔,文开舅舅,舅母,奶妈,表姐和我也喜欢下来走,走不动了,再坐一段。姆妈已怀孕,带发宝,婶婶的小儿子太小,姨爷爷和姨***年纪大,他们都坐轿子,因轿子价钱贵。姑妈很自爱,虽然小脚,仍坚持坐土车子。大路两边长满了多长的野草,有艾蒿,有狗尾草,有白色,紫色的花,还有一种看起来像芦苇丝絮,但有些发亮,文鸾认识,说它是刀伤药,身上,手上,哪儿破了,流血,用它可以止血。他沿路采了不少,装在布袋里。
旱程中,就不是我们几家人,而是全国各地的逃难人都有。很是热闹。东北的,华北的大多是学生青年,沿路唱抗日救亡歌,发传单,进行抗日宣传。文开舅舅,文鸾,友庆要了许多歌单:“义勇军进行曲”“松花江上”“中国不会亡”等等,舅舅是男高音,会唱歌,他不时地在旷野上放声高唱,我们也跟着学唱。
路路节节都有做生意的人,搭起简单的棚子,供应茶水,食物,可以休息,吃饭,喝水,解手,抹把脸,唱唱歌,鼓鼓气,再继续拚命往前走,赶路程。最糟人的是雨天,常常使人变成落汤鸡,泥菩萨。每天要赶到一个地方宿夜,朱难民所,住小旅店,受尽累,遭尽罪。不知走了多少天,终于在一个离安庆不远的小地方,坐上了有篷的小木船到了安庆。看到长江,又换了大民船到九江。
友庆最快乐,到了他家了。文鸾替他扛着行李,他自己拿了个包袱,两人相亲互爱的一同去见他的亲娘。我们全从船上下来,到江边等着。不大一会儿,见他俩陪着母亲来同我们会面了。他母亲首先见到大大便双腿跪在地上,大大忙双手扶她起来。她说:
“谢谢大老板,恩重如山。。。。”
大大不等她说完,就说:“你不用太客气,我们是应该这样做的。友庆着孩子纯朴能干,我们都很喜欢他。要不是日本鬼子打来,留在我的店里,满师后是个好伙计。”
“是的,友庆说你们一家人都好,最近接到他离开桐城来的信,知道你们带出的两船货还没卖完。你们在这里要住多久?是不是可以托何老板衣店代销一点?”
大大见他母亲是个精明,能干,达礼之人,便老实回答她:
“住多久,要看时局,卖货的问题,我可以去找何老板谈一谈。看情况再说吧。目前就是要解决住的问题,不知九江是否有难民所?”
她说:“住难民所?不必了,我的东家已去大后方了四川了,我就是他家的用人,他托一位亲戚看家,我去跟他说一下,租给你们住下。今晚你们暂时在船上休息,明天一大早,我来接你们。”
果真谈妥了,他母亲次日一早就来接我们,搬到那家人的屋子住下了。在离街不远的一条巷子里,上下两层楼房。我们租下面一层,左右有两间大房间,中间是个大堂屋,后院有个厨房,还有厕所,自来水。想见她的东家较富有。
给房东看们的是个稍上了年纪的人,姓方,我们称他方先生。他说:“你们住着没关系,这个年头,非常时期,日本兵要来,这房子不知还能不能保住呢。”
过了一天,大大去何老板店里与他见面。何老板就是介绍友庆到我家学徒的人。大大跟他谈了此事,要把剩下这一小半的货全给他,随他付多少钱都可以,说明为了这些货,沿途受了多少罪。但他拒绝了,他嚷父亲在他店门口摆个摊子,用大红纸写张大大的广告:“赔本大拍卖”,他说:“能卖多少,就卖多少,我店里不怕受影响,救你要紧。你尽管放心,我俩是老朋友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的店尽量撑在这里,我就要把店里的货转移到乡下,等东洋兵打过来,我下乡躲几天。等它安定秩序,准许营业了,我在上街来开店。你说行不?”
父亲只有点点头表示可以。后来他又说:
“我这点货卖完要改行了。看沽衣行将来肯定是衰败的,一定要做别的生意。”
父亲有点头有同感,可以说这种思想,大大比他还早,“公泰衣庄”早就专卖上海新货了(即时新服装)。
在九江,大大的收获是:到大后方四川去,做别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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