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5话(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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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就这样追逐着在山坳里跑着,在这压抑的早晨中留下难得的一阵笑声。

秦八的尸体盖着白布正放在祠堂门口,村长像是说完,从桌子上下了来,只剩叔公还在上面唱着我们听不懂的曲子,曲子声调凄凉,听着像哭丧般难听。

村长见着我们,便向我们这边走来。

“村长,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夏娜好奇地问道。

“俺们在为秦八这崽子安魂呢。”村长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红皱皱的大双喜,朝我递了一根,我礼貌性地接过,只听他继续说道:“这崽子也不知道犯了什么事,竟死得那么惨,俺们现在向山娘娘说话,这大山都归山娘娘管,俺们让山娘娘安了秦八这崽子的魂,好安心去投胎啊……”

原来那祭屋里看似观音的雕像叫山娘娘,就不知道和村民口中所说的山神有什么关系。

“秦村长啊,你们信奉的不是山神吗,那这位山娘娘是?”

夏娜趁机问道,秦村长吸了一口烟说。

“山神是这大山里所有村子所信奉的大神,但这山娘娘,却只俺们排水村独有。”秦村长说到这,脸上露出了看似骄傲的神情。“山娘娘其实是俺们村子百几年前一位有大神力的神婆,那时也正是俺们排水村最兴旺的日子,有山娘娘护佑着俺们村,那时其它村子都闹饥,却独俺们村子的小麦长得贼好,山娘娘在生时,村子一向风调雨顺,即使她过世后,俺们相信她还会一如既往地保佑村子,所以,俺们为她建了一祠堂,专门供奉着她。”

村长朝后面的祠堂指了指。“这祠堂啊,后来也就成了俺们村子的圣地,除了俺和几个叔公外,其它人是不给进的,怕打扰了山娘娘。”

“所以啊。”老村长有意无意地朝夏娜看了一眼:“昨晚叔公他们以为你这娃进了祠堂,他们才会那么紧张。”

人群一散开,祠堂边就剩下我和夏娜两人,她望向祭屋里眼神数闪,我拉了她到一边说话。

日落月升,又是一夜。

排水村这乡野之地,一没通电,二没电视,村子平常的娱乐也就在祠堂边上搭上个戏台,唱上一两出大戏,但现在即不是什么重大节日,也不是村里哪个叔公长者的大寿之日,自然也就没戏看,因此,平时的日子里,村民晚上都是早早睡觉,还不到九点钟,整个村庄已经寂静无声,家家户户的屋子都是漆黑一片,只是偶尔有一两声狗吠声传出。

阿满的屋子也是漆黑一片,他和其它村民一般,用过晚饭,抽了一会旱烟之后,也是早早地躺在床上,屋子里开着一扇窗,月光从窗外流泄进来,照亮了床铺的一角。

阿满睡得正沉,他侧着身,背着窗子,那样月光便照不到他。

也不知睡了多少时间,阿满突然醒了,他是被冻醒的。

排水村坐落于幽谷之中,因此一到晚上,气温比山外要低上两分,但阿满感觉到的不是凉意,而是透骨的冰寒,那感觉就像在冬夜,裹实的棉被突然露出一条缝,让冷风趁隙而入一般。

阿满的后背像捂着一块冰,这突然而至的寒意让他从睡梦中惊醒,刚醒过来的人,意识还不是相当清晰,就在这阵恍惚中,阿满感觉到那股寒意在移动,从他的背心渐渐移到了后颈,感觉上像是一只冰凉的手抚摸过身体似的。

当阿满浮起这个念头声,他确实感觉到了,一只极度冰凉的手掌,带着一丝滑腻的感觉,一路从他的脊椎骨移到了后脖子上,瞬间,阿满惊恐欲绝,这只有他一个人的屋子里,哪来的手掌!

他大叫一声,从床上滚下了地面,顾不得背臀摔得吃痛,阿满跳了起来,并一把掀开了被子。

被子下空空如也。

床铺上干净得很,连一只虫子也没有,阿满觉得奇怪,然后他发现更奇怪的事,床边的窗子,不知什么时候关了起来,月光从窗户的腊纸透进来,在床上留下朦胧的一片光影。

他清楚的记得,临睡前窗户是开着的,这是多年奍成的习惯,阿满决不会记错,但现在窗户却是关着的,窗子的栓锁扣得紧实,不像是风把窗户吹得关上,反而像有人在屋子里把它关上一样。

阿满知道,那个人决对不会是自己。

扣--扣--扣--

门外突然响起了扣门声,声音让阿满吓了一跳,这半夜三更的,有谁会来找他,他一向在村子里没什么人缘,即使是算得上自己亲戚的一个堂叔,也就是在过大年那会象征性地来他家坐坐,平时,连狗也不会到他屋子附近转悠。

那么,现在会是谁来找他。

或者,在外面扣门的,根本不是人!

想到这里,阿满只觉全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扣门声依旧在门外不缓不急地响起,一下又一下擂在了阿满的心脏上,他大口喘着气,手扶着床沿才不致坐倒在地上。

阿满~~

门外响起了女人的声音,声音柔软,甜美得让人乱了心神。

阿满先是一阵恍惚,然后脸上现出狂喜的神色,他颤抖着的身体向门的方向移开了脚步。

“春花,春花,可是你么?”阿满念念叨叨地说着,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但同时也很陌生,那是他媳妇的声音,是已经差不多二十多年没听到的声音。

这个声音驱使他脚步踉跄地走到门边,阿满一手按在了门栓上,门外是他的媳妇,他要开门让她进来。

但另一个声音却无情地打碎了他的一厢情愿。

春花已经死了!

这个声音在他心里撕开了一个洞,然后这个洞无限地扩大,把阿满拉进了失望的深渊。

阿满在门边跪坐了下来,他的脸上已经老泪纵横,门外温柔的呼唤还在响起,但阿满知道,那一门之隔的另一面,并不是他的媳妇春花。

冰冷的气息从门缝透了进来,阿满打了一个寒颤,这股寒冷让他暂时止住了痛哭,突然,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愤怒,不管外面的是人是鬼,但对方利用他媳妇的声音来引诱他开门,这种做法已经激怒了他。

门栓被用力地推开,挟着满腔的怒火,阿满甩开了门,但下一刻,阿满的满腔怒火顿时化为乌有。

红色的身影占满了他的眼睛,一张充满了怨恨的雪白脸孔勾起了阿满想努力忘掉的回忆,扶在门框的手无力地摔落了下来,阿满一步步地退回屋里,然后一屁股跌坐在床上。

“…是….是你?”阿满艰难地说道,语气里尽是难以下咽的苦涩。

那红色的身影并没有回答。

阿满低下了头,似乎不愿意面对那片红色:“你,果然还是来了,来得好,来得好啊……”

他突然笑了,阿满猛得抬起头,红色的裾角刺痛了他的眼睛,他的眉毛,他的嘴唇开始渐渐罩上了一层白霜,透骨而入的阴寒让阿满的身体不断地颤抖着,但他依然在笑。

“…….秦八是你杀的吧,我呢,我是第几个……”阿满指着自己的鼻子问,他的脸上已经凝结上一层薄薄的冰霜。

一只白得吓人的手掌从那片红色中伸了出来,手按在了阿满的胸前,掌心传来的冰冷差点让阿满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但阿满并不在意,反而露出如释重担的笑容。

“是俺们对不住你,从那天以后,俺便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俺等了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那你,便走吧--

尖利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阿满闭上了眼睛,下一刻,他全身一振,一股冰寒充斥在他的胸肺之间,随后,意识像陷入了最深沉的昏睡一般,迅速地离他而去。

在那弥留的最后一刻,阿满仿佛看到了一张脸正向他微笑。

“春花,俺来陪你了……”

扑通一声,阿满的身体侧倒在了床上,那只惨白的手从他的胸前抽了出来,带出了鲜红刺目的血。

随后,一声犹如从地狱深处传来的尖叫声把排水村所有的人从睡梦里惊醒了过来,那一刻,醒来的人都蜷缩在床上,而平时最凶狠的狗,也只会把脑袋贴紧了地面,连叫都不敢叫上一声。

当尖叫声过去之后,一阵阵小孩的哭声才从村子里传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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