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蜀地苦热(2 / 2)
说话的僧人虽然是自称为“老僧”,其实一点都不显老,那长长的须眉并不见有一丝的斑白,看那面容也不过就是五十多岁的样子。但是和对面的少年郎君一对比,那么自称“老僧”也就是一点都不为过了。
与僧人对面而坐的少年只有二十上下的样子,一身的寻常百姓装扮,中等身材在蜀地毫不显眼,体态则颇为敦实厚重,样貌却是相当的平常,露出在衣帽外的肤色稍显黧黑,却又不是终日暴晒于烈日之下的农夫那种黝黑发亮,倒是很合乎其自称的商人身份。
听到了僧人对他的这般夸赞,韩二郎只是谦逊地一笑,赶紧出言推让:“不敢当大师如此谬赞,小子只不过是为了家族生计四处游荡,多跑了几个地方,粗浅见识了一些世面,却哪里敢说是熟知世情啊……小子只是识得些南北货物的优劣与各地的行情变化,这等浅陋无文的行状又怎么好去与官宦家子弟相比。”
“不,老僧早年离蜀入秦,后来又远赴岭南往依文偃尊师,得尊师教诲以解疑嗣法,并且侍奉左右十余年,还归成都之后也曾在多个寺院驻方,阅人多矣……”僧人说话的时候动不动就抖一抖长眉,显出来一副见多识广充满睿智的模样:“韩二郎言语之间虽然并无华彩,却也不是粗鄙无文,但凡是论及市易采买之事都用语精当,提到山川形胜也常常是一语中的,一般的贵胄子弟又如何能及?”
“惭愧惭愧,只不过是小子藉以谋生的手段罢了,又哪里当得起大师这样夸赞。小子的本业便是行商以供家族生计,这行商四海若是不识得山川道路,又或者不知道四境的物价与供需,那不是等同于儒生不知道孔孟、从军不会用刀枪么……”
少年被夸得很有些汗颜,只好一直连声逊谢不已。那僧人却是不放过他,还在不断地称许:“不然,一法通则万法通,依老僧看来,韩二郎的这般见识为人,便是去投军也可以博得好大的官爵。若是韩二郎能够潜心向学,即使在诗赋一道上面或者及不上那些自少修业的士子,试起策论文章来却应该是远胜于此辈的,遇上有志天下的明主,难说不会有宰辅之命。”
“小子可有一家人需要供养,哪里还有什么闲暇去舞文弄墨,至于投身兵戎与人相杀那就更非所愿了。大师说的什么宰辅之命,那自然是要比终身为商贾好得多,可惜小子只是识得山川道路和货物买卖,却是完全不识得哪个会是明主,对天下形势就更是两眼一抹黑了,休说有没有宰辅之器和宰辅之命,即便是有那也是不得其门而入啊。”
僧人听少年说得恳切,却是伸手捋了捋下颌的长须,意味深长地一笑:“也罢,既然韩二郎现下还是专心专力于行商,老僧也不便多劝。只是少年人自岭南货香药入蜀,又有师兄广悟的引荐,老僧有些话还是不得不说。这蜀地物产丰饶,韩二郎没有从楚地市茶来卖,也没有从江淮市盐,又不曾贩来洪州窑的瓷器,足见少年人见识颇广,不过韩二郎卖出香药以后,又打算从蜀地买何物往江南、荆楚或者中原贩卖?”
僧人说到生意经上面来,这韩二郎就自然得多了,闻言只是轻轻一笑:“自然是蜀锦,本来蜀地的名画质轻价高,比蜀锦更好牟利,可惜小子并不识货,只得失之交臂了。”
“蜀锦当然是蜀地的好货色,其实若是韩二郎出蜀不是溯江而下,贩茶去秦地也是不错的。不过……澄远在此有一句话,韩二郎将此话带到该听到的人那里,会比什么货物都值钱的。”
韩二郎看着僧人澄远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不禁大感好奇,连忙问道:“却不知会有一句话比整船的货物值钱,还请大师赐教。”
“韩二郎入蜀的时候正值盛夏,在成都诸市难道没听见满城士庶都在朱山长《苦热》诗么?其诗有云‘烦暑郁蒸何处避?凉风清冷几时来?’,少年人切记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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