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平边策(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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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平边策》中,王朴同样说了一通“修文德、争民心、应天意、战胜于朝廷”的大道理——这个其实是在任何时代都必须的,除了大道理的出处会有所不同。

不过王朴随后就提出了他的混一天下具体方略,主张先下江南,再收岭南,其次取巴蜀,再次才是北伐幽燕,而最后才及于河东。

至于具体的过程,王朴认为征伐南唐会是最关键的却又是最容易的,所以沿袭了隋高颎的平陈故智而略加发挥;而对岭南和巴蜀,王朴则认为取了江南之后自然传檄可定,即便对方不归附,四面并进也可以席卷;这以后幽燕就能够望风而至了;河东的刘承钧(刘崇在太原围城之后不久就病死了,其子刘承钧继位)一方面属于世仇,不会投降也最难啃,却在高平一战之后丧失了进攻能力,对中原的威胁不大,所以可以放在最后找机会削平。

对于王朴的这种战略构思,对历史有更多理解的郭炜当然是不敢恭维的,虽然郭炜很佩服王朴的才华和政治能力,但是并非每个优秀的政治家都是杰出的战略家,诸葛亮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

当然,郭炜在提笔写下自己的《平边策》时,先肯定了王朴等人的主旨,而且对王朴文章最后关于后勤准备和军事动员的论述大加赞赏,什么“兵力精练,器用具备,群下知法,诸将用命”啊,什么“此岁夏秋,便可于沿边贮纳”啊,都赞为用兵的基础。

随后郭炜就开始了自己的战略论述。

河东的刘承钧放在最后没有什么问题。河东表里山河,形势险要,从中原进攻河东都需要仰攻,无论是走太行山的东麓还是南麓,后勤补给都相当困难,而从关中进攻的话则要跨越大河,况且关中本身已经破败,军资根本不足以支持大规模的进攻行动。而且朝廷攻打河东,契丹必定会增援,我军等于是要在客地同时对付两支力量。相反,高平一战后河东民力竭尽军力微薄,刘承钧仅仅能够依靠险地自保而已,潞州、晋州和土门等地只靠州兵就足以遏制其妄动,即使朝廷大军攻击幽燕,刘承钧也是无力援助契丹的。

攻打河东等于同时要对付北汉与契丹,而攻打幽燕则只会是周军与契丹军的两军会战,孰优孰劣不言自明。这种时候所谓的“先易后难”就是扯,朝廷对河东是攻难守易,而幽燕则是朝廷与契丹双方必争的,并且幽燕还是契丹增援河东的重要出发地,打下幽燕之地以后等于剪断了契丹援助北汉的重要一肢。

郭炜无法宣之于口的“历史证据”则是,后来朱元璋首先主攻陈友谅而不是张士诚,正是迎难而上的优秀的战略选择。

郭炜能说的则是:失去幽燕的河北防守态势,与拥有幽燕的河北防守态势,那是决然不同的。中原自从失去幽燕之地,契丹骚扰河北如入无人之境,契丹在幽燕的存在犹如芒刺在背,旦夕之间亟待拔去。其实若是条件允许的话,首先进攻幽燕才对——契丹占据幽燕之地时间还不长,后晋给的岁币断绝之后,契丹还在幽燕之地大肆搜刮金帛子女以充贵人所需,民心因此也不附契丹;若是因为扫平南方和北汉以致迁延时日,在契丹统治下出生的人成长起来,民心就会渐渐远离中国了。幽燕之地,是急攻易而缓图难。

郭炜同样没法说的是,后世还会有些蠢货出钱替契丹人收买幽燕之地的民心,并且能够以此自得——北宋澶渊之盟用岁币向契丹“赎买”郭荣早就收复的关南,因此契丹贵族不必搜刮幽燕之地的百姓就坐享金帛,而且还免了南下打草谷的生命风险。结果有些人还以为用金钱买和平很合算很合算,他们光是算了自己出的岁币少于军费,却没有算契丹少了军费之外还多了岁币,更没有算这些岁币可以用来替换幽燕之地以前承担的重税。

当然,首先进攻幽燕的条件是不具备的,朝廷实际掌握的土地还太狭小,朝廷实际控制的人口还太少,所以国力军力都不够支持与契丹的大战,更别说后蜀还占据着秦、凤、阶、成四州可以作为进攻关中的出发地,南唐则在淮泗随时窥伺中原。因此,目前征蜀取四州是必须的,这样可以打掉孟昶伸出来的头,让他再不敢骚扰中原;随后进攻南唐也是必须的,目标则可以限制在取得江北并且兵临大江而让李璟丧胆。江淮是重要的财赋之地,还是南唐基本的产盐地,控制了那里就基本控制了南唐的命脉,在后顾无忧而又财用充足以后,就应该乘着胜兵的锐气北向战胜强敌,克复幽燕。

等到幽燕之地到手,对契丹的防线伸展到燕山长城一线,幽燕之地就根本不需要比现在陈兵河北更多的军力,防御契丹的进攻就已经足够了。在这样的战略优势地位下,已经被打残的后蜀南唐才真正是传檄可定,其余楚地岭南之类更是能够席卷,北汉也就是龟缩在河东的孤雏罢了,随时可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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