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纵俘使连环(下)(1 / 2)
此季河水,正是汹涌时候,声如霹雳,携卷泥沙,宛如天庭里落下怒龙,咆哮俯冲。将一片好山水,撞出个凶险的所在,那水接了山,山吞著水,绞相辉映,纵有郁郁葱葱,掩不住苍凉。
那山石,也如这古老长河,极尽嶙峋,或如卧牛,或似厉鬼,或近小人,鬼斧神工,唯汉家天下,别处不见有这般雄阔者。那山水,滋养一处人心,千万年,人神便成了山水,山水映照人神,古往今来,如大河这般肆虐咆哮,生民待如乳母者,近我据中央而华夏者也。[]
那雄阔山,那奇诡水,纵然念奴,置身其上,由不住有俯瞰之心,以她本性,睚眦必报,十数年沉沦,本心里都是偏狭,纵然其才可挽劣补天,难免女子心性,一心里都是泄愤仇恨。如此经年,渐渐回暖些许,只是不能尽除,却如今,将这大好河山放眼看来,苍茫皑皑里,晚风拂衣,佩剑叮咚,绝非呕哑管弦往昔可能相比。心下开阔,油然而叹:“大郎只说这好山河里,最合陶冶性情,本只当说个顽笑,竟果然如此。如今,方知大郎虽有重心,江湖里三山五岳尽皆缘故。”
身后琼英笑道:“偏你这多慨叹,独我却不见?怎生个心思,也教我习些手段不好?”
念奴手指山河,任那山间夜风拂开额上乱发,叹息似道:“为人者,欲图大事,必当如这大地,可容大河肆虐,可容秀峰长青。纳人之长,劝人之短,妹子且看这好山河,如大河者,自古人治之至今,暴虐不减,何故生民视之如父母?正是这好开阔天地,容纳这一处险要,虽有肆虐无稽,却能肥沃一方厚土,养育万家如生佛,此所谓容而方大者也。”
琼英便笑:“我哪里能有这许多心思,自幼便与人相争,不让分毫,家仇不曾报,如今跟随大郎,大事未见图,这等悲春伤秋情怀,却是半分也起不得的。”
念奴叹道:“只艳羡你这性子,虽不知春秋,颇通大义。不读水品山,偏生山水自在心中,倘若以我见,世间女子,大凡四季娇艳,唯独如你者,本身便是花苑田园。”
琼英不能十分明了,茫然问道:“甚么个说头?”
念奴乃指了山水问:“此何物也?”
琼英瞧将半晌,摇首道:“山便是山,水便是水,能作甚么当?!忒是古怪,偏生读书的,这等见山不是山,遇水不说水。何处山水,无非不同而已,恁得这般神奇?竟动人心?”
言毕语落,便有女军自山前飞马而来,道是官军溃败到了。
琼英持画戟守在念奴身畔,命教女军休出头,只将一挥大纛后头掩了,在那山石之上,半山腰里,只等方寸间再败官军,好行长远之计。
那岳飞引了大军,一路不敢遣后军阻挡,只怕果真如石宝言,有一支军开往京师里去。大战之中,官军遗失官凭路引无数,暂且也容不得详查邸送四方,那贼们,手里已有个太尉高俅印信,如若果真要往京师里杀去,只怕京师动乱,在所难免。
远远已闻前方雷鸣般河水振声,上下均喜,各自道:“河口便在前头,待过河,前头又是个将歇的地,好歹有些热汤面饼,方少缓这许多疲乏。”
正过了山脚,那河水轰鸣愈发清晰,便是面目里,也有湿漉漉水气拂洒,前锋偏军快步往先而行,蓦然夜幕方将将落下,凄厉一阵骚动,有将高声喝道:“贼过有埋伏,速退休与纠缠。”一面便有斥候军快马飞回来报。
岳飞闻听心惊,宗泽只是疑惑:“贼安有这许多人马?以他前后数拨来算,须有五千余众,莫非山寨里并不留一人一骑?”
有参将惊道:“莫非贼所言占据梁山泊本是作假?贼既舍却基业杀下山来,如此步步设伏,用心何在?倘若果真有不臣之心,一路只凭官凭路引,当无州所可阻拦,他都是骑军,三五日,临近京师。如今燕云征战焦灼,江南反贼尚未扑灭,倘若京师为贼大军所乱,天下震动,汉家山河危矣!”
岳飞惊道:“区区数千贼,果真敢有吞天下之心?京师里自有数万禁军,最不当也须抵挡三五十日,勤王大军,数日便至,贼必不至于此愚笨,自投罗网之心,非此等反贼所能有。”
这厢里惊疑不定,远远看那晚霞里,白衣念奴迎风似舞,一面大纛之下,琼英持戟立马,虽只三五人,惊动官军的心。
那宗泽陡然惊叫道:“贼本欲图登州,张嵇仲与某,只当反复之计,莫非果然竟与胡虏勾结?又或本是江南反贼一伙?倘若如此,数番变故,那千余人马陡然转有数千,则为必当,贼狂言要取京师,也非恫吓,甚为不妙。如今,当探查得知这山里贼军多寡,冲破此路,速渡河引援驰援京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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