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回 段景住献宝火焰驹(2 / 2)

加入书签

赵楚看那官道上,也有客人往来,都往这厢来看,便邀石宝上山,道:“如今方腊,取了歙州,纵然以郭师中,也为他所杀,富阳杭州,年前早为攻破。如今方腊,座有四王八帅三十六将,苏州、湖州、越州、婺州、处州、衢州甚尔台州,豪强遍地,纷纷响应,正是如日中天时候,早些日子,闻知童贯那厮,坐了江、淮、荆、浙诸路宣抚使,又发付中官,也与童贯一伙的阉人谭稹行两浙路制置使,调集京畿禁军,只怕西军里也有所动,听闻曾有意教这两个两路南下,若有大将到来,必然动手。如此,既是去方腊出,也不见有许多重用,更不明情势,怎生得好?不若兄弟便在我二龙山里歇了脚,不过许多日子,事态明了,倘若方腊处可建奇功,兄弟自去,倘若事不能谐,也好留有用之身,待往后攻取燕云,马踏燕山,威震胡虏,宁不为美?”

倘若石宝只听厉害尚有不绝,只一个纵马燕云,怦然心动。

他这一生,心里所图的,便是个引一支轻骑,远扬千里,陡然杀来,雷霆霹雳,飓风一般。想去江南,骑军并无许多用处,时常烦闷,听赵楚这一说,心里霍然道:“正是!只听此人名头,也知十分精细,既有主张,且在一边看他怎生个发落!”

于是叉手拜了三拜,道:“愿听号令!”

赵楚把手扶住,指了琼英笑道:“兄弟也须看走眼,此处的大王,非是我,当拜她才是。”

琼英嗔道:“又来胡说,好好的,管拿我取笑!”

待众人相见,石宝手扶额头,谓琼英道:“当真好手段,方才一瓮酒,便是一身的冷汗,疼痛十分。”

又与阮小七道:“方才不知,哥哥莫怪才好。”

阮小七笑道:“你这厮,俺十分心服,若是战阵里相逢,本是不识,却留个后手,俺却要看你不起,一通厮杀,阎王殿里打个转,好生痛快!”

又与孙安见,孙安避开答礼,道:“不敢守抬举。”

石宝又看他举止稳当,谨慎小心,十分心折。

一行乃往山上而来,行不半路,石宝拍了额头,道:“只是欢喜,忘了个好大事!”

赵楚忙问,石宝手指他那爪黄马,道:“哥哥不知,某这战马,年关时候,正自燕云地里过,迎面撞见几个大汉,不知何处,得来一泼好马,俺平生喜好这颜色,因此抢了个来,那厮们不肯放过,一路追来,怕不在左近?要做大事,何不邀他弟兄一起上山?俺看里头一个,容貌非常,本待听人说二龙山的好,只想夺了取他几个往方腊处,将上百匹好马换个前程,如今,都要献于哥哥才好。”

赵楚问那汉容貌,石宝道:“为首的那个,容貌远异常人,隆鼻深目,黄须卷发,十分显眼。俺听他几个叫嚷,说是诨号金毛犬,叫个段景住!”

赵楚大喜,道:“竟是自家兄弟!”

上的山来,琼英将上首的交椅拉开,道:“如今方见大郎心思,这头一把的交椅,便不该再行推辞罢?”

赵楚笑道:“合该推辞,却怕发作了你性子,将这青州,一把火烧了!”

当下更不言语,当先坐了,几人又推石宝下首,石宝慌忙闪让,好歹发落琼英上头坐了,下头阮小七作陪,那厢里孙安第一个坐着,石宝笑吟吟心满意足下头陪着,便命喽啰,道:“且将这里,不用扯旗,还用邓龙名头——只山下遣出些弟兄打望,若见有一泼贩马的客人过,拦住黄须卷发者,只说赵楚在此落脚,只请兄弟上山一聚。”

琼英又令聚起千五百人马来,谓道:“念琼英,与众家弟兄俱是一路苦命的,上下无依,自忖也无引着做好大事的手段,因此虽不止往外头传说,内里却须谨记,自此二龙山里,都须听从赵大郎吩咐号令,不可违逆。”

军里也有冷眼的,琼英要将众军发付,赵楚环顾,蓦然笑道:“想如今我弟兄,这三个都是人里头的第一等,何必掳掠别人的好?要我来断,倒不如这一支军,便是琼英引了,他三个,若果然有本事,青州之大,好汉如林,不怕招引不得人手。一人招引一千人,便分一千人交椅,倘若招引万人,也是万人交椅。”

这一遭,那河北的军,眼看也不曾甚么变故,方略略心服。

孙安三个,也不为意,心内各有踊跃,此处不提。

却说二龙山里盘踞方两日,山下喽啰上来报,道是果然小路里,北处来几个好汉,当头的一个,果然黄须卷发,十分难得,寻人便问一匹爪黄马踪迹,当是段景住。

赵楚问他:“人在何处?”

喽啰道:“奉了哥哥号令,见他只管说来,那厮却是不信,不肯上山,道是自家门设计赚他,又不肯离去,纠缠着几个弟兄,正在北山前头说话。”

当时也不及分说,赵楚孤身往后山便走,行不出官道,果然路边一条大汉,不正是段景住,只看他身后,几条赤膊汉子,各持朴刀把住去路,形容豪强。

赵楚远远看了,扬声大呼,叫道:“莫不果然段景住兄弟?”

段景住闻听,回头看来,待细细看个分明,喜极而泣,迎面尘埃里便拜,道:“自河北一别,不觉数月,小弟时常想念,不忘打探哥哥下落,不妨老天有眼,竟在此处。”

赵楚急忙将他拽住,上下打看,喟然叹道:“自别后,也是念想兄弟,想京师里吃酒,雪地里同行,十分相得,本想此生再无相见之日,可怜终究老天垂怜,将兄弟送过我处来。”

段景住便扯了下首一条大汉,看他时:火眼如铜铃,宽额胜狮虎,手持一把百炼铁刀,腰悬一条镔铁长链,急冲冲行如狻猊,昂扬扬气盖虬龙,果然一条汉子!

段景住道:“哥哥,正有个好兄弟,他与小弟十分投契,本是盖天军襄阳府人,双眼赤红,因此有个诨号唤作火眼狻猊邓飞,因押送花石纲,受那提调官欺压,被他杀了,流落蓟州饮马川落草,教小弟一路追个盗马的贼,相见十分欢喜,出一口义气,随小弟南来。”

赵楚把臂观看,这邓飞,一生慷慨磊落,虽不见有十分本领,却有十分义气,本性正直,乃叹道:“老天有眼,竟教与这般好汉子真弟兄相逢,倘若不弃,愿请山上,痛饮如何?”

邓飞退开拜道:“承蒙不弃,怎敢推辞?”

段景住却道:“吃酒须是不忙,哥哥不知,俺看这官府,早晚教哥哥落个不好,本当作个帮手,自忖又无许多力气,因平生善看马匹,往燕云盗得许多,因此送来,不想教一个贼汉,拦路抢去一匹,虽不止打紧,却教人宁不爽快,只听说便在左近,待将这厮拿了,再与哥哥叙旧不迟。”

赵楚笑道:“哪里的话?抢兄弟马匹的,也是个兄弟,唤作石宝,十分了得,如今也在这二龙山里落了身,片刻唤他与兄弟相见。”

段景住听说,释然方笑,道:“便好,总是哥哥的,先作个人情,最好。”

赵楚挽他两个手臂,道:“赵楚何幸,兄弟竟这般舍命来,倘若有失,教如何心安?兄弟须谨记了,倘若江湖里再去,逢了那豪强的,宁肯折些钱财,切莫将性命有碍。”

段景住听了,双目垂泪,道:“俺行走一生,风里雨里,也不见有如哥哥这般待的。倘若哥哥不弃,就此陪了哥哥,但有差遣不辞。”

赵楚喜地甚么也似,连声道:“最好,最好,兄弟在,我也心安,有这般弟兄,那便甚么也不惧怕。”

忽又问邓飞,道:“只是一样,那饮马川,俺也闻听,是个好去处,想兄弟这许多时候打点,也是一处落脚,这般轻易离开,倘若教那官府趁了,怎生是好?”

邓飞拊掌而笑,道:“今日也听段兄弟说哥哥好,明日也听他说,方见了,不由教人心服。不是哥哥担忧,小弟也有两个弟兄,都有些手段,那饮马川易守难攻,不怕当官的有胆。”

赵楚怅然若失,道:“都是好弟兄,也是赵楚无福,怎不见来相会,宁教人向往风采。”

邓飞大喜,道:“距此也非许多日程,小弟这里,有善走的,待明日教他几个往饮马川搬去,都来相会,原不知哥哥在此,见了又怕教哥哥为难。”

赵楚喜道:“最好,最好!如此,便就上山去,这几日,快活至极,不痛饮,不能解心头快活!”

段景住叫道:“且莫忙,那一泼好马,便在后头,正有两匹宝贝,专为哥哥选来,且看如何。”

一声唿哨,远远又起,传出数十里,不片刻,烟尘飞扬,数十个大汉,驱了一泼约莫百多匹的骏马,昂扬而来,段景住快步奔出,当中牵了两个,赵楚放眼去看,叫一声好。

只见那第一匹的骏马,通体雪白,不见一丝杂毛,自头至尾,长有一丈,自蹄至脊,也有八尺,蹄口似杯盖,双耳如尖刀,龙睛鹤颈,见而生爱,望之生喜。

邓飞在一边道:“这一匹,北方有名,唤作照夜玉狮子,乃是段兄弟自金国得来,本是金国王子坐骑,驯养已成,能日行千里,十分难得。”

赵楚道:“不为得这骏马,只兄弟一片心。”

段景住得意道:“这也不算甚么了得,更有一匹,哥哥且看!”

正此时,闻说赵楚下山,那四个飞马急忙来看,正看得分明。

只见段景住又牵出这一匹,桀骜如烈火滚滚,不敢上了辔鞍笼头,只好粗绳捆着头脸,纵然如此,也将那照夜玉狮子比将下去。

段景住大声卖弄,道:“这一匹,却是不知所出的,北方人都称,说是自西域古大宛出,又与极西的宝马杂配,方跑来了中原,又经河套数十年百年杂配,传来燕云,与野马王里的再行杂配,因此产出这怪物来,不惧虎狼,行如霹雳,万人不敢近,百兽不敢当。”

众人一齐看,只见这一匹,通体火红,鬃毾如狮,四蹄也生了长毛,却不着地,行动时候,流火一般。这马,自头至尾,长有丈二,自蹄至背,也有一丈,光景里铺洒,恍如一团熊熊火焰。

单有一首诗,赞这宝马,道:

地火烈烈卷雄风,彤云日照映碧空;骋出莽原睨万马,似燃狼烟笳涌汹。

又道:

骐骥生良种,宝马待英雄;烧霞寄壮志,横海托豪情;一朝腾风雨,只教独揽功;长驱掳万里,凭恁全死生。

正看处,那马陡然一声长嘶,扯破青天也似。古云马高一丈是为虬,虬者,龙种。

当时孙安脱口赞道:“真一匹虬龙马,人间独一条!”

正是:

方有杀神自天降,又引东海虬龙来。

毕竟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