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九 一线(上)(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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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湘阴有个你或许也知道的人,他叫郭嵩焘。”,任令羽重新看向peri的眼睛,声音已经变得低沉。

“郭嵩焘?”,peri漂亮的冰蓝色眼睛里闪过一丝迷惑,她低下头思忖了片刻,最后带着一种不甚确定的表情重新看向他,“郭公使?”

――1875年年初,云南中缅边境发生英国教士马嘉理在与当地居民冲突中被杀的“马嘉理案”。案件发生后,面对英国的战争威胁,手足无措的清政府只得全部答应所提出得全部要求。其中一条是派钦差大臣到英国“道歉”,并任驻英公使,而这个烫手山芋最终落到了素有精通洋务之称的郭嵩焘头上。

“郭公使?!”,任令羽的脸上闪过一阵讥讽,“如果他不是郭公使的话,也许反而还是一件幸事。”

peri眉头紧蹙,“什么意思?”

回答来得平平淡淡,“没什么意思,再有两个多月,他就要死了。”――今天是1891年5月2日,而在他原本所在的那个时空的历史上,郭嵩焘是在1891年7月18日于湘阴病逝。

“为什么?”,peri似乎对任令羽竟能预测人之生死并不在意――自两人相识以来,对于这个身世成迷的青年那种类似预言般的本事,她早已是见怪不怪了。

“是啊,为什么呢?”,任令羽的脸上甚至没有显示出任何一种人类应该有的表情。

“如果一个清醒的人被关进了疯人院,而他还大吵大闹着试图教会所有的疯子怎么样才能变成正常人,那他会有怎样的下场?”

“那他就会成为那个疯人院里唯一的疯子……”,peri冰蓝色的眼瞳中闪过一丝了悟。

“没错,郭公之境遇,便是这疯人院里唯一的疯子。”,任令羽轻轻一笑,笑得很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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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年前的1876年12月,中国首任驻外公使郭嵩焘从上海登船赴英。

尚未成行,已是谤满天下――所谓“出乎其类,拔乎其萃,不容于尧舜之世;未能事人,焉能事鬼,何必去父母之邦。”,素来都是诸边蛮夷向我泱泱大国朝贡,而我天朝上国又岂能屈辱以事夷狄!

只是这些自命清高的清季文人似乎忘了,自甲申鼎革,我诸夏之民此时已经给篡改我华夏文明的满洲夷狄作了257年的奴才!

任令羽给自己倒了杯滚烫的咖啡,他把手指贴在氤氲着热气的杯子上――有点疼!疼不可怕,可怕的是挨了打而不知道记得疼,更可怕的是疼了以后甚至都不去了解自己为什么要挨打,怎么会疼?!

“在郭公赴英前,当时的总理各国事务衙门让他将沿途所记日记等咨送总署,而他也如此做了。”,任令羽的心中猛地感觉一阵绞痛――如果你郭嵩焘不是这般实心任事,又怎会背上那绵延近百年的“汉奸”之名!

郭筠仙啊郭筠仙,你之身败名裂,就因你实在太清醒!

“西人格致之学,所以牢笼天地,驱役万物,皆实事求是之效也……嵩焘欲令丹崖携带出洋之官学改习相度煤铁及炼冶诸法,及兴修铁路及电学,以求实用。”――能将西方的科学技术称之为“实学”,并认为西方的科学技术完全合乎中国实学所要求的实事求是,甚至主张大办学校,广派留学生以引入西学。

“西洋以行商为制国之本,其经理商政,整齐严密,条理秩然。……窃观西洋以商贾为本计,通国无一闲;中国重士而轻视农工商三者,乃至一家一邑之中,有职业者不逮百分之一。”――能看到西洋之富强首在重商,主张中国也应以工商为本,以使国家富强。

甚至倡导发展民营资本主义企业――“窃谓造船、制器当师洋人之所利以利民,其法在令沿海商人广开机器局。”

而科教工商也就罢了,这个“郭别扭”甚至还主张国人当向西洋学习朝廷政教――

“西洋之入中国,诚为天地一大变,其气机甚远,得其道而顺用之,亦足为中国之利”

“嵩焘窃谓西洋立国有本有末,其本在朝廷政教,其末在商贾,造船、制器,相辅以益强,又末中之一节也。故欲先通商贾之气以立循用西法之基,所谓其本末遑而姑务其末者。”

“自汉以来,中国教化日益微灭,而政教风俗,欧洲各国乃独擅其胜,其视中国,亦犹三代盛时之视夷狄也。”

“三代以前,皆以中国之有道制夷狄无道……自西洋通商三十余年,乃似以其有道攻中国之无道,故可危矣。”……

――西洋有道而中华无道,西洋之政教文明已超越我祖宗旧制,我中华欲图自强,比法西洋而变法……

发此等大逆不道之言,你郭嵩焘不是汉奸?那谁还是汉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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