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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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的三年中,烟波玉大概每年会见到江澈几次。不外乎是吃花酒或出堂差之类的场合,他多半都是陪着李保山来的。总是神色清冷地坐在一旁,滴酒不沾,目光永远清醒锐利。

烟波玉在妓院呆了十几年,别的见识不敢说,对男人的阅历绝对无人能出其右。而江澈这个男人,有着她前所未见的特别。他不但不嫖不赌不抽鸦片,而且还连烟酒都不沾。在一群乌七八糟浊如泥的嫖客中,简直如一泓清泉似的令人心爽神怡。

如此特别的男人,烟波玉每多见他一次,就不由自主地多迷恋一分。对他的迷恋越深,她反而就对他越冷淡。因为这个男人当初连她都没选,让天香楼的一干妓-女们都曾经半真半假地笑话过她。

“唉呀,那个江澈看不上我们也就罢了,没想到居然连你这个头牌也没看上,真真是太不给我们天香楼面子了。”

“谁稀罕他看上呀!区区一个小刀手,哪配沾我烟波玉的边儿。”

烟波玉对此只能故作不屑,因为她不愿被人看出自己对江澈的心动,除非他也对她有意,否则她一定会成为天香楼的笑柄。那些同楼卖笑的姐妹们,早就嫉妒死了她在男人群中的如鱼得水,不知道多希望看到她也有吃瘪的时候呢。

对于自己的未来归宿,如果可能,烟波玉很希望可以托附给江澈这样的男人。虽然他表现得不近女色,像是对女人完全不感兴趣的样子。但是她了解男人了,越是那种不轻易对女人动心的男人,越是容易在动心后彻底沉沦,从此矢志不渝情深不移。

在烟波玉看来,江澈这样的男人就如一块冰,冷漠地拒绝别人的靠近。但是如果哪个女人能让他心动,他一定会从一块冰融成一汪水,一生一世地对她温柔似水。

烟波玉不知道金桂是否是那个幸运的女人?但无论如何,金桂至少能得到他的人。这令她在无数个夜晚里,都因为嫉妒与失意而夜不能寐。

当金桂意外溺死的死讯传到烟波玉耳中后,她又惊又喜:想不到,这个女人居然这么没福分!说不定,是我的福分到了呢。以前有金桂这个未婚妻在,而且她又是李保山的外甥女儿,我不好去试探江澈的心意,他也不方便回应我。现在这个障碍已经没有了,或许,我可以去试一试了……

烟波玉对江澈的判断没有错,他是一个冷漠如冰的男人,绝不会轻易对女人动心动情。

命运多舛的童年际遇,与刀光剑影的铁血生涯,让江澈的心早已经变成了绝对零度的冰。一颗冰冷的心,是冰中之冰,冷中之冷,没那么容易被焐暖,更没那么容易被融化。

可是这个春日的黄昏,流光飞舞的斜阳里,他与舒眉一起并肩合奏钢琴、共唱《欢乐颂》。她温暖的笑容如火信子般舔过来,让他严寒冰冻的一颗心,一点一点地、又迅猛无比地融化了,完完全全地化成了一汪波光荡漾的春水。

离开教堂时,天已然黑透。一弯凉月如眉,斜斜地抹在碧青的杨柳梢头。舒眉把江澈送到大门口,微笑着对他说:“如果你愿意,以后黄昏时都可以过来教堂弹琴。那个时候没人在,随便你怎么弹。”

月光落满她的星眸,晶莹闪烁如两颗最美最亮的明珠,让他有微微眩目的感觉:“哦……好啊!”

独自一人回到车上后,江澈久久没有发动车子。他在心底回味着这个美好的黄昏,反复回想着舒眉的温暖笑容与明亮眼眸,直想得唇角情不自禁地噙上一抹浅笑。

良久后,江澈才终于回过神来,发动汽车去了中央饭店。今晚他的心神有些乱,注意力不够集中。如果想要安心地睡上一晚,他觉得还是住到中央饭店比较安全。

江澈是一个非常小心非常谨慎的人。这份小心谨慎,都因为他师傅尚武的死。

当年尚武把江澈从街头捡回金鑫保安会,收他为徒,教他刀技,对他管束得非常严格。从小就耳提面命,烟酒不能沾,女色不能沾。烟伤肺,酒伤肝,色字头上一把刀,最是伤身不过了。想成为一流刀手,就绝不能有不良嗜好,否则刀就握不稳。而人在江湖漂,刀握不稳,小命就难保了!

因为尚武的严格管束,也因为有童年时父母的精心教育打底,所以江澈虽然身处鱼龙混杂的保安会,却一直没有沾染上任何恶习。

江澈入帮三年后尚武就死了。死因据说是被仇家寻仇,在某个黑夜被乱刀砍死在街头,死得十分惨。这是刀手们最常见的悲惨下场。因为刀手们一向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每一场械斗都难免会有死伤,有死伤就难免会结仇怨。基本上每一位刀手都有仇人,如果某天突然命丧街头,十有八-九是势单力薄被仇人伏击的结果。

尚武的后事由金鑫保安会的会长金成出面料理并风光大葬了。丧事上没有人哭,刀手们都是流血不流泪的汉子。连少年江澈都强忍住了眼泪,只是独自一人回到房间后,才躲起来伤心地大哭了一场。

虽然尚武平时对江澈十分严厉,并是一个容易亲近的人,但他心里还是对这位师傅很有感情。毕竟,当初如果不是尚武,他没准早就死在街头了。

尚武刚去世那几天,江澈每天晚上都睡不好。他总是梦见师傅浑身是血嘶声呼救的样子,一次次从噩梦中惊醒。有一晚醒来后,他干脆不睡了,翻身下床打算去院子里练习刀法。他想,师傅死得这么惨,一定死不瞑目,自己身为徒弟一定要报这个仇才行。必须勤于练刀,练好了就去找出杀死师傅的人替他报仇。

正是夜半三更时分,保安会的其他刀手与弟子们都在睡觉,所以江澈起床出门的动作于是放得格外轻。当他轻手轻脚地出了门,路过隔壁两位刀手的房间时,无意中隔窗听见了他们的夜半私语,意外弄明白了师傅真正的死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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