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 第一五三章 千面懵逼(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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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阁老举头望月, 心中思绪绵延。爱妻临终之前,他执着她的手,曾经亲口承诺过,一定会照顾好苏三, 可现在,只怕他会食言了。

“婉絮啊,”苏阁老望着皎洁的圆月,轻念爱妻之名, 心中慨然长叹:“你若是在天有灵,定要保佑我们的三子平平安安,可莫要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啊!”

苏阁老望着月亮,久久无言, 许久后收神回来, 环视左右, 清冷的夜色下,周遭花草石台布置精巧, 却让他觉得更多了一重空寂。

他又望了望月亮, 低下头, 有些苦涩地笑了。许久后,他望着满园融在夜色里的清冷月光, 幽幽地长叹了一声:不是这里太空了,只是他的身边少了一个人而已。

苏阁老静静地站在石桌旁的方寸间, 合眸去融合下内心与外界的空寂孤独, 待他负手离开花园时, 他的身上已看不出一点曾流露出的疲态与孤寂。

朝堂上还有一番争斗要应对,手下还有那么多人唯他的马首是瞻,他没有时间自怜与担心。一切既然未到最后,那么成败输赢,就总还是未知之数。或许他不敌女帝与命帝,但不管是为了儿子,还是为了宗族,他都没有怯懦与后退的理由!

苏阁老回到房中,叫来了两名倚重的幕僚,与他们密谈了半个时辰的时间。

密谈后,两名幕僚分别离去,苏阁老在下人的服侍下,换上公服,乘轿从家中出发,前往午门。

四更过半,再过不多时,便到了鸣第一通鼓的时候了。浓重的夜色中,午门外偌大的场地上,已经站满了等候上朝的官员们。

依照本朝礼制,朝中大小官员,不论品级高低,凡在京者,皆可参与早朝。但七品以下者,不强制每日参朝。

通常七品以下的官员,若无要事需要奏秉天听,早上根本都不会往午门这边儿来。在家多睡一会儿,到时间了,就去各自衙门点卯办公,该干什么干什么。

但今天,朝中不论大小官员,除了称病在家的程阁老之外,基本全员到场。一千余人凑在午门外,场面颇为壮观。

所有人都知道苏阁老三公子的别苑里,昨天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事。堂堂锦衣卫副指挥使沈青白,带着数百名锦衣卫,将苏阁老三公子的别苑围了个水泄不通,最后踏出别苑大门时,不仅满身杀气,还浑身是血,似乎还受了很重的伤。

然而最诡异的却不是这件事,而是事情出了之后,不论是皇上那里,沈青白那里,还是苏阁老那里,都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没人知道,他们到底都在想些什么。也没人能确定,今天的早朝上,到底会演变成什么情况。

程苏二党相斗多年,始终没分出个胜负来。前一段时间,程阁老遭受女帝申斥,旋即坠马受伤,程党自此内乱不断,有人转而投靠了苏党,有人反水参奏程阁老纵容族亲为非作歹,为害一方,妄为阁臣。

眼看程党大厦将倾,这个时候,苏阁老那边却出了这么严重的事儿,现在程苏二党到底谁能笑到最后,可真是不好说了。说不定,最先被踢出内阁的,反而会是原本最可能成为首辅的苏阁老!

苏阁老一倒,那朝堂大权,可就尽归于养病在家的程阁老了。毕竟二人在朝野经营多年,哪一个倒了,没有另一个出面承担大局,只怕都会让朝局顷刻大乱。

女帝就是再有能耐,若是同时失去苏阁老和程阁老,怕也是控制不了朝中这些早已成了对头的群臣。届时无人压阵,所有人为求自保,互相之间肆意攻讦倾轧,朝局非乱成一锅烂粥不可!若要废去一人,只有格外倚重一人,方可控制住局势。

此时此刻这个复杂而微妙的时间点上,在场的朝臣们,心中无不各有计量。

属于程党的人,从昨晚到今日凌晨这段时间里,都多多少少,或早或晚地接到了消息:今日不可对苏党发动任何攻讦参奏,程阁老自有安排与谋划,凡不遵从,擅自行动者,一律除名调用。

可是除了面见过程阁老,或是被程阁老面见之人相约交谈过的几个人之外,所有人都不知道程阁老到底是怎么安排的。

这段时间被苏党欺压了这么久,所有坚持留守程党之人都盼望着,在如此的大好时机下,程阁老拿出真正的雷霆手段,不要再让苏党有什么死灰复燃的余地!

苏党的人,今日凌晨也陆陆续续地接到了一些消息,今日一切如常,不可为苏阁老三公子之事在朝堂发声,否则便是自毁前程,自断前路!

这就让人十分摸不着头脑了,堂堂阁老之子的府邸被锦衣卫们大举围困,传得朝野皆知,不问个清楚明白,这像什么话?就是没罪,时间一长,也变成有罪了!欲加之辞的道理,难道没人懂吗?

可是疑问再多,一层一层的重话传下来,也没人敢轻易做出什么奏本发声的打算。毕竟独木难成林,孤树难成行,上面既有提醒,其他人又都不开口,只有自己发声,那岂非与找死无异?

既不属于程党,也不属于苏党的人,内心活动比这两党的人更要丰富。

今天不管是程党得力,还是苏党失势,都连累不到他们的身上。不管局势如何风云变幻,他们都能稳稳地躲在浪潮之旁,从容不迫地见证风云变幻,权力更迭。每当这种局势转换的时候,都是借势而起的大好机会。

只要他们找准时机发力投靠,一朝平步青云,从此官运亨通,都是大有可能之事。说不定局势重定之后,位高权重之人里,他们也会身为其一。

众人心思电转之时,不知是谁最先说了一句:“苏阁老的轿子来了!”所有人都转身回头,于厚重夜色中,去探寻苏阁老的官轿。

苏阁老的官轿稳稳落地,轿夫打起轿帘儿,身着一品公服,气度非凡,威势极重的苏阁老缓缓跨出自己的官轿,站在午门外的砖石上,目光沉沉地扫视众人,坦然自若,气定神闲地迎接着每一道目光的探寻。

已换了武官公服,提前来此,但一直隐于远处的苏大走了过来,躬身向苏阁老行了一礼,恭敬地道了一声:“父亲。”

“嗯。”苏阁老微微抬起唇角,应了一声,对他道:“时辰不早了,去列队吧。”

苏大恭敬称是,去往自己平素所站之处。苏阁老扫视众人,微笑着道:“诸位也随我一同列队吧,快到了敲鼓的时辰了。”说罢,双手缓缓合握,举步走向自己平素所站之处。

原本广场上还有些议论之声,待苏阁老父子自官员中自动让出的一条路,走向自己平素所站之位后,这议论声便越来越小,乃至陡然消失了。

所有官员互相看了看,也都开始依照各自平素的站位,列起了队伍,心中却在震惊于苏阁老父子俩太过淡定的表现。

这两个人是怎么做到如此若无其事的?苏三那里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儿,苏阁老既是父亲,又是首当其冲的阁老大员,没道理会如此镇定非常啊。就算是装,也不该是装得这么像啊!

在场之人心里,不由都泛起了一些嘀咕。这其中,苏党之人自是更多了一些信心,而程党之人,则更多了一些忧心。既不是苏党,也不是程党之人,只觉得眼前的局面,太过诡异复杂,完全看不透。

过不多时,天光之中,微微透出一丝亮色,城墙上,第一道隆隆鼓声响起。

平素第一道鼓声响起时,文武百官们才会开始按各自的官阶品级站位列队,这次虽然比平时多了许多人,列队速度却比平时早上许多。

一道鼓声之后,官员们都觉得第二道鼓声来得有些漫长。终于第二道鼓声响起时,官军旗校率先入内,待到第三道鼓声终于响起时,文武官员们都迫不及待地自左右掖门而入。

过了桥,官员们再整理好次序,乐起,升御驾。鸣鞭后,官员们向女帝行礼时,眸光无一不扫过女帝前方,沈青白所侍立之处。

遥遥看去,身着公服的沈青白,依旧身姿笔挺,威武端肃。部分排位靠前,或是目力极佳之人发现沈青白还是一如往常一般面无表情,教人一点儿也看不出任何端倪来。

至于女帝,更是神色如常,威势极重又从容有度,也是看不出有一点儿不对劲来。所有人都深觉,今日确实是诡异至极!

大臣们礼毕起身之后,便可开始奏事,然而足足过去了半刻钟的时间,偌大的奉天门广场上,却无一人出言奏秉。

苏党的人,除了苏阁老、苏大等少数几人,一个个的都在暗中瞟着程党的人,心里都在犯嘀咕,这么好的机会,程党的人怎么一声也不吭,到底是在等什么?

程党的人也全都在纳闷儿,不是说程阁老都有所安排吗,怎么这么半天了,还没有人参奏苏党?程党的人一个个的,全都暗中拿眼神往前排瞟着,尤其是瞟那些程阁老的心腹们。

若是这些疑惑与提醒的眼神儿能够变成箭头,方有固与王一辑等人此刻早已变成筛子了。然而方有固与王一辑等人却像是什么都没感觉到,依旧是稳如泰山,气定神闲地站在那儿,好像今天早朝上,根本没什么事儿与他们有关。

苏阁老一直镇定非常,气度沉稳地耐心等待着。他与幕僚密谈后,已然在朝堂上,又做了一手安排。他便是要看看,今日程党和女帝都能如何向他发难,他也要看看,程阁老称病在家的这段儿时间里,都和手下的人搞了什么名堂。

然而,又等了一刻钟,也还是不见谁有任何动静。

这回,不仅是参与早朝的百官们站不住了,苏阁老心里也泛起了一些疑惑,余光也不禁有意无意地瞟向了周边与后方。

今天若是程党不对他下手攻讦,那可真是天下第一匪夷所思之事了。

便在此时,方有固和王一辑相视了一眼,王一辑微微闭了闭眼,方有固随即长出了一口气,微微地打了个呵欠,官员的队列里终于站出了一个人来,所有官员们都把目光集中向了这个人,却也所有人都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是这个人站了出来——户部给事中沈有思。

此人素以不结朋党,清正无私著称,难道他早就成了程党或者苏党的人,只是伪装得太过成功,以至于骗过了朝中所有的人吗?他突然站出来,是要说什么?今日的朝堂大戏,终于正式开场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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