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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京城之郊的一方小院儿。

一轮明月,照苍山如影,碧潭如墨,天地山水一片暗黑,唯有这一抹白色,遗世而独立,不浸染半分污浊,浑身上下,遍布皎皎月光。

梁烨初出宫之后,便来了此处。以往他每次出宫来都必有人“押送”,迫使他回博通府,而这一次没有。因为皇帝已经知道了他的打算。虽然他们两人之间没有正面就对话冲突过,但各自都是心知肚明。

月亮又从东山上向中空移了一寸。茅草房里出来个佝偻背的老人,须发皆白,手里拿着一壶丹药,步履蹒跚的朝他走来。

“二王子……”

他声音苍老得沙哑,皱巴巴的眼皮下一双眼珠尚还算清澈。

梁烨初回身扶他在石凳上坐下。

白发老人瞅一眼药又瞅一眼梁烨初,欲言又止的,半晌抖着手憋出句话来。

“二王子殿下,这药还有最后一粒,服下便可暂解殿下虚弱之症,三载不会有任何问题,但暂时的康泰并不代表真的健康,三载后,殿下的身子就会消耗殆尽,大罗神仙也就不回来了。殿下,您可想清楚了?”

“若永烨没有想清楚,也就不会来找您了。”

梁烨初很平静,哪怕是对着自己的生死。

他伸手接药,老人却愣是握住半晌没给。

“完颜大夫?”

老人眼含泪:“二殿下,您要是不服这药,以老头子的医术保您十年寿命,约莫是没有问题的。您若吃了这药,那后果可就注定了,没法儿改了……”

轻轻一笑,梁烨初拿过药来。“若不吃这药,这十年我亦不过苟延残喘,什么也做不了,不若精精神神的过三年,倒是随心……”

老人着急,又无奈。“二殿下,这些年真是苦了您了。但愿颂儿小姐不辜负您的一番等待和期望。”

梁烨初看了看月色。

“自古君王皆薄幸,我可以等到她看清楚男人的真面目,之后再覆灭这所有,带她远走,脱离大蜀,脱离大晋。”

“……”老头儿盯着梁烨初看。说得他好像不是男人似的?

梁烨初微微清了清嗓子。“我与颂儿之间,自然不只是男女之情……”

相依为命,一起长大,富贵贫穷都一起走过,自然不只是男女之情那么简单。在梁荷颂心中,他占据着重要的位置,这一点他从不怀疑。也因为着份感情,他实在无法让她做出这样艰难的决定,在她认为接近幸福的时候,突然毁灭所有,让她痛不欲生。

他可以等,等到梁荷颂腻烦,等到她像小时候那样说:哥哥,你可算来找我了,带我走吧。

长指送,药入喉,带去一片温热在胸口间。

牵了牵唇角,梁烨初淡淡一笑,仿佛一片洁白的羽毛轻轻落下。

他,可以再等。

眼下最要紧的,是决不能让太子直接插手进来,否则颂儿一定会遭他毒手!

这也是这些年他主动鞍前马后、操控一切的主要原因之一。太子若主导,颂儿的命运就会如同上一位来大晋的女子,死无葬身之地。

*

三日后。

双菱轩里,厉鸿澈一早就得了冯辛梓暗暗来报,这几日,梁荷颂每日都会偷偷见梁烨初,二人单独腻在小园四处,说话下棋,很是亲近。

梁烨初已经打算稳住自己那方人马,他要暂时离开了,是以,厉鸿澈虽然心有不悦,倒是不至于不能容忍,但,有一点他真是不能忍!

今日双菱轩里的奴才都有些古怪,因为嘛,大清早的飞燕就从外头带回来个消息——“我听说,最近皇上来咱们这儿少了,原因是因为娘娘的兄长和皇上在一起的时间太多,仿佛一整日都在一处,有时候还搂搂抱抱的。刚刚我听宫里的人说,皇上这行动可能是意味着看上娘娘的兄长了。宫里好多暗暗喜欢梁公子的宫女,这会子都哭着呢……”

康云絮收拾了下床铺,也心事沉沉的,过来试探着问一直一语不发的“曦嫔娘娘”,问她怎么看。

他能怎么看!厉鸿澈他根本看都不想看!可恶的女人,放他一个人挺着个大肚子养胎,她倒好,整日里拿着他的身子去亲近别的男人,真是自由得很、心宽得很呐!

哼!

厉鸿澈爷们儿德将苦涩的安胎药一饮而尽,根本连眼睛都不带多眨一下,一袖子擦干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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