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冬冷夏凉的温度(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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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相似笑了一下。

“二个。”

“哦,没打起来?”虞子婴奇怪。

无相嘴畔的笑意加深:“没有。”

“是惰跟傲慢吧。”笃定的语气。

听到“傲慢”两字时,舞乐眼波晃动了一下。

无相挑眉:“这么确定。”

虞子婴微仰下巴,那线条愈发可人的细腻柔滑:“别的人可不会选择这么和平地在外等待。”

贪婪景帝的性子向来唯我独尊,让他等,等同挖他祖坟般不可饶恕。

嫉少年是个极度中二病患,他任性到无可救药,而怒或许会表现得客气些,但也不是乖乖牌,他的话大概会属于一边笑面虎地跟你寒喧一边不客气地直闯。

只有剩下这两只自持矜贵斯文,装得一手好道岸貌然。

她倒是了解他们,无相脸上的笑意减褪了几分。

而舞乐自无相出现后,他站在那里便显得有些局促,几次想开口说话,都因无相扫过来的眼神而钉在那里。

他也不知道为何,他脑海中之一直不断回放刚才无相大师站在暗处那一幕,他静静在站在那里,不喜不悲,注视着他的眼神也非常平静,但他却从心底骤生出一种瘆凉之意。

华铘则不由得多看了无相几眼,眼神略带着古怪的情绪,最后看他跟虞子婴一搭一答,和谐默契的氛围寻常人根本难以插入,干脆闭嘴静静地听着算了。

“想见吗?”其实无相更想问的是,有必要见吗?

说实话,随着对她的感情趋深,他对他们见七罪渐渐有了抵触情绪。

虞子婴没有第一时间回话,她启步走到佛塔二楼的小矮窗旁。

这扇小矮窗及地而建,从地面凿墙约三十公分高度,红漆油纸素色糊面,虞子婴于墙角半蹲下来后,视线俯视而下,正好将佛塔门前一方地域收入眼底,他如老僧入定一般,没有任何表情波动。

许久,她道。

“见一下,亦无妨。”

看她有了决定,无相不置可否。

她起身,走到舞乐的身边:“跟我一起去跟他说明白吧。”

舞乐一怔,抬起脸来,明显带着些许心理准备不足的犹豫。

“他会来这里,恐怕不光是为了我。”虞子婴看着他的眼睛,直接撕破了他最后的一丝侥幸心理。

舞乐脸色一瞬间变得很难看。

“……好吧。”舞乐像是被打败一样地耷拉下脑袋,低低地含糊了一声。

无相瞥了舞乐一眼,神色不明,再转过视线看向虞子婴时,已面色如常地接道:“一起下去吧,惰既然也来了,我想应概也不完全是因为你。”

虞子婴对他的建议没有异议,无相的事情他自有能力解决的。

无相掉头,先走了一步。

舞乐看着无相陷入楼梯转角黑暗的背影,愣了好一会儿,考虑了一下,便跟了下去,华铘哪里敢跟虞子婴尴尬地独处一室,亦随之溜下楼去了。

二楼再次陷入一片安静之中,只除了偶尔火盆传来的噼里啪啦的火星炸响声。

虞子婴则走到老乞丐的身边,她覆下身,在他耳边道:“虞氏是腾蛇皇族之姓是吧。”

老乞丐极快地转动眼珠,头点了一下。

“那么冠以虞之姓氏的虞灏云是谁?”她直接问道。

老乞丐的面色,一刹时地变了颜色。

虞子婴心中已有了猜测。

“想见他吗?”

老乞丐吸了一口冷气,茫然失措,像个泥塑木雕的人,或许是一切来得太突然太意外,他眼眶泛红,眼泪一下就滚了出来。

虞、虞灏云,灏云啊!他原来还活着啊!

“啊啊啊~”他在哪里?

虞子婴伸出一根手指接下一滴滚烫的眼泪,微覆下睫帘:“我会接他过来看你的。”

老乞丐呜咽一声,两颊的肌肉松垮垮地垂着,那张脸已经不能光用一个“丑”字来形容了。

然而,在听了她的话后,他眼睛里含有一种莫名的恐怖神气,猛地摇头,他抓住她的手,十分用力。

虞子婴抬眼看着他,在她的眼中他跟正常人一样,她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他并不知道你的存在,但是我想,他会需要你的存在,即使你变成这样,你亦能够成为他长成的支柱,别太小看任何人,你的儿子,绝对不会是那种软弱得连这种程度的打击都承受不住的人。”

虞子婴不知道老乞丐为了令她平安地活下来,究竟失去了多少,但是就她所知的,就已经够她为他做出即使冒险亦要继续下去的回报。

老乞丐听到“你的儿子”几个字时,像被重击脸色惨白,动也不动地僵在那儿,半晌没有回过神来,似陷入了过去的回忆之中。

——

虞子婴下楼后。

没有在塔底看到无相跟华铘,只有舞乐一个人背对着二楼楼梯口站着。

等虞子婴走近,他突然道:“婴,我……我能牵着你的手吗?”

虞子婴在他身侧顿步,偏过头。

舞乐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他额角一缕莹亮细滑青丝委婉垂下,从虞子婴的角度看不清他的长相,只觉得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安静、纯明、低迷的失落气氛之中。

“婴,明明只需要踏出这个门口,但我却需要拥有足够的勇气才能够做得到……我其实真的不想回去,但很矛盾,我又不想看到……看到他失望,你跟他相处过一段时间,恐怕也知道,他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这次,他特地从天元国亲自来想接回我,而我却不肯跟他走,他、他……”

在他断断续续,快要说不下去的时候,他手背一凉,一截柔荑半耷拉在上面,虚握住他手指。

他下意识反手一抓,将其紧紧地攥入手心。

噗通噗通噗通——不行,心跳得太快了!

脸颊的臊热意一直蔓延至耳根,他依旧低着头,就怕会泄露出嘴角那一抹狡黠得逞的狐狸笑容。

“走吧。”

他耳畔传来她淡漠却不冰冷的声音,就如同她的手给人的温度一样,永远温凉如玉。

或许这种温度在冬日时会令人感到冰凉,但在夏日却能够令人降热舒服,这便要端看你如何取舍。

显然舞乐是那种宁愿冬天冷着,也不愿意夏日热着。

即使被冻伤,他也甘之如饴。

两人一踏出了明亮的佛塔门口,便被笼罩在一片星月淡华光芒之中。

夜里的万佛寺,万籁俱寂,莹莹雪夜有些寒冷,西北风呼地刮过光秃秃的树梢,只吹得大树小树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一步出温暖的佛塔,寒风便将虞子婴的脸蛋吹得冰冰冷。

虞子婴一转眼,便看到几步之隔的无相,他一身落于月辉下如冰绡杏袍雪袍的身影修长而肃然,风动衣袂若鸿羽飘落,静默时却冷峻如冰,他并不是单独一人落站地塔前,他身后此时守着气势迫人的十雪狐使。

越过无相,正前方,一轮硕大的月亮上,一道集虚幻、唯美、绝美、增之一分,则嫌多,减之一少,则嫌少的优美轮廓令人无限遐想,如月下妖魅般神秘的身影落于一根弦线之上,身若浮云,鼓袍灌风,月下如白色蝴蝶双翼翩绖扬起。

视下再往下,月下,一个散身散发着淡淡贵族式冷漠气息的男子背光而立,他冰冷而孤傲的冰冷紫眸华美瑰丽,比世上任何一件最名贵的宝石更光彩流溢,他绯唇讥诮半扬,泛着迷人水润光泽。

在虞子婴跟舞乐牵手一起出现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到他们……相牵的手上。

“玖兰崎沧。”

傲慢是第一个打破沉默的人,他在看到舞乐时,先是诧异一瞬,视线停驻在他直立行走的双腿良久后,才冷冷地喊出他的名字。

“现在连皇兄都不叫了,果然已经彻底放弃我了,是吗?”舞乐看到傲慢时,面部表情就像神经失调一样,他僵硬地扯了扯嘴皮,笑得有几分无奈。

“你以为你一直这样躲着,你就能够放弃掉一切,继续当你的逍遥舞乐神医吗?”傲慢伸手抚着戴着手套拇指的紫宝石,慢条斯理地道。

“反正天元有你就够了,我就是一个废物,除了拿来舍弃,用作当质子之外,还有什么别的用处吗?”

舞乐坦然地看着傲慢,他了解傲慢,当他摆弄他大拇指的紫宝石时,这表示他心绪并没有他表现的那般平静。

傲慢闻言,冷冷地眯起眼睫,神色趋暗。

“好!废物是吗?这么说来,你舍弃了天元国,舍弃了父皇,舍弃了……”那个“我”他始终无法平静地说出来,顿了一下,邃拐了一个弯接道:“连一直心中所念的籽月也不要了是吗?”

说完最后一句,他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舞乐旁边的虞子婴。

舞乐听他提到“籽月”时,眼底闪烁了一下,但感到手中渐渐染上他温度的柔软时,他便不再迷茫了:“籽月从来都不曾属于过我,我拿什么去要,而现在,我要的正紧紧地握在我手中,我绝不会放弃的。”

那一刻,舞乐那一张生性阴柔水湄的脸上,满是男子狰狰入铁的坚毅。

傲慢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种神色。

原来,他也可以这么坚决,即使血骨揉碎,摧脑断首亦绝不退缩的决心。

他气结,呼吸一错。

“这都是你教给他的?”傲慢两片薄薄的绯唇抿得死紧,紫眸神秘而又妖异,转向虞子婴时,却透着一股摄人的锋芒。

虞子婴看舞乐终于将要说的话说完了,便松开了他的手。

她踏前两步,用半分不输傲慢的气势回视回去,眼神沉寂而凛然,语序极慢而道:“他如今已经不叫玖兰崎沧,他是舞乐,他亦是我腾蛇族人,从此不再属于天元国。”

“玄婴,哦,不,他们都叫你虞子婴……”

傲慢每一个字都像在笑,像簌簌风声中的低幽怨颤音,冷人感到寒冷刺骨。

“说实话,我已经分不清你究竟哪一句话是真,哪一句话是假的,你当初究竟是为何要故意来接近我,现在,你又究竟打算想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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