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心 被另一个愿望烘烤的焦灼起来（1 / 1）

一篇关于农村留守儿童的文章《孤独的花朵》在《远林晨报》的副刊刊登后，在社会上引起强烈的反响。文章是司妮写的，署名小雨，以那三个青少年集体行窃事件为楔子，写出了留守儿童的种种孤单无助和渴望家庭温暖、渴望父母关爱的迫切心情，从不同的层面反映了奋斗在城市各个角落的农民工的辛酸与无奈，深刻分析了许多“留守少年儿童”变成“问题孩子”的主观因素和客观因素，又从社会大环境入手，提出了几个令人深思的问题和建议，如扩大农村产业结构、引进外资、借助当地自然资源优势大力发展养殖、种植、旅游等项目，让更多的劳动力在本地消化；建立健全农民工的各项社会保障制度，包括子女上学、老人养老等问题。全文内容真实、面面俱到、情真意切，观点和建议令人深思。

司妮正想着可以清闲两天时，很少光顾副刊部的报社主任出现在办公室里，并亲自宣布了一件事情：下星期五晚上举办《晨报》创刊三十周年庆典会，届时省、市相关领导都会亲临会场，副刊部需要准备四个拿得出手的文艺节目，现在要落实在人头上。

主任说完，两个平日里好表现的女同事自告奋勇地说可以献上独唱，刘兵报了一个吉他演奏，然后目不转睛地看着司妮，司妮低着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给小雨报一个独舞。”刘兵的话一出口，办公室里一片哗然，大家不相信地看着司妮，司妮愣了愣，站起来欲拒绝，主任却高兴地说：“就这样定了，你们四个好好准备，不要让其他部门笑话副刊部。”

主任走了，刘兵给司妮抛了个媚眼，司妮狠狠地瞪着他。她很疑惑，在报社她从来都没有暴露过自己的喜好，刘兵怎么知道她会跳舞？要表演，她不怕，工作之余，每当想起母亲，她就会关上门，放开音乐，一个人尽情地去感受母亲教给她的舞蹈。只是，现在的她不想被人关注，目前这种安静的生活，她很知足，不想被破坏。

刘兵知道司妮在疑惑什么。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应朋友之邀去了“漂泊之家”，看到台子上一位美丽的女子在《月满西楼》的音乐中柔软无骨、美奂绝伦地起舞，他被折服了。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他，面对纤尘不染的她，竟然没有勇气走上前去认识，只能远远地看着想着。从那以后，他经常一个人光顾“漂泊之家”，坐在台下默默地欣赏着她，知道她叫司妮，却还是不敢靠近。后来，司妮辞掉酒吧的工作，去了《远林晨报》副刊部，他几经打听，便也应聘过去。通过朝夕相处，他发现司妮像只鸵鸟一样总是将自己埋藏起来，生活得很消极，今天这个机会他是想逼她站出来，所以自作主张给她报了节目，到这份上，也由不得她了。想到这里，刘兵阴谋得逞地朝司妮笑着。

司妮无可奈何地笑了，刘兵就像春天里的一缕阳光，和煦又纯净，常常给她无声的鼓励和帮助。愣神间，另一个像雾像云又像风的男人阴魂不散地又浮现在司妮眼前，他似乎是个多面的人，可以深沉如海，可以冰冷如霜，又可以温柔如水，这样的男人很危险，却如磁石一样吸引着她想要不断地去探究。司妮打开抽屉拿起手机，突然非常想给他打电话，冲动地压向开机键，屏幕在闪烁了一下之后自动关机，没电了。她紧张的心跳在黑屏的瞬间回归了正常，曾经的经历让她不得不变成一只缩头乌龟，心情特别难过时，她只会将自己束缚起来，蜷缩在安静的角落里一个人慢慢消化，这么多年早已习惯把寂寞当成一种生活的调剂品。司妮明白，和肖杰的邂逅不过是一场意外，将在时间的流逝中连同心中的失落一起走进遗忘，终以最初的纯粹随着时光渐渐苍老。

肖杰回到远林的第二天就走马上任了。在省委、省政府眼皮低下的远林市，工作远远比高河市要繁重忙碌得多，杨书记又把全市最重要的城市及经济建设工作压到他头上，担子自然会更重。这个肖杰倒不怕，在工作上运筹帷幄、势在必得的自信他有，只是对司妮的想念，却因为距离的靠近而让他更加食而无味、睡而无眠，这么多天她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他很担心她。

肖杰又一次坐在酒吧里，李姐很不高兴地告诉他，自从那天晚上司妮被他强行拽出酒吧后，就再没出现过。没办法，他在她住的附近等了几个晚上，每晚都失望而归。其实，他想要到《远林晨报》找个人，也不过是一个电话的事，但他不想给司妮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作为远林市的副市长，即将成为全市的公众人物，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会成为群众眼里的新闻。老百姓的眼里，当官的、做生意的在外面找女人、包二奶已是不正常的正常现象，他可不希望落下这样的口碑，更不想让司妮受到无端的困扰和非议。司妮照亮了他阴晦无望的心，悄无声息地成为他生活中的一个梦想和动力，让他又开始崇尚简单纯粹的爱情，为了和她拥有相濡以沫、心心相印的未来，他只能暂时隐忍，等待时机的成熟。

一个周末的早晨，肖杰陪同省政协委员视察远林市的基础建设工作，视察的项目、地点都是按照既定程序进行，他一路主要负责介绍汇报。结束时，有委员提出要去远林市养老院看一看，还开玩笑说等他们老了，可能都要进养老院，所以要在这方面提前多做工作。虽然只是一句玩笑话，却道出了实情。现在大多数家庭都是独生子女，且年轻人的工作压力大，常常无暇照顾父母长辈，使老人“空巢”的比例日益增高，远观将来，养老院成了老人们安度晚年的最佳选择。

远林市只有一所规模较大的养老院。前些年由于多方面的原因，养老院并没有发挥多大的作用，只收留了几位无家可归的孤寡老人，而且他们住在那里，不过是有了一间避风遮雨的房子，日常生活几乎无人问津。直到三年前的一天，远林的一家小报登出，住在养老院的一位七旬老人，不知何时死在房间里，发现时耳朵已被老鼠咬去多半块。这则让人寒悸的消息，打破了远林市社会公益事业的沉寂和消极，政府部门采取相关措施，同时又得到社会各界人士的关注和帮助，肖杰记得这两年他都给养老院捐过很多次款。从新闻媒体的报道来看，现在的养老院办得相当不错。不过，因为刚上任，肖杰还不太了解养老院的具体情况，委员们临时提出要去视察，他心中虽没底，也只能陪同前行。

陪着一行人走进养老院，边看边听院长介绍，肖杰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放下了。干净整洁的养老院里，基础设施齐全，经过培训的工作人员井然有序地忙碌着。几十位银头白发的老人精神矍铄，言谈间他们脸上流露着发自内心的满足。委员们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问及困难时，院长说：“目前养老院有政府补贴和社会爱心人士的帮助，收费不是很高，老人们愿意进来，子女们也放心。还有十几位长年累月做义工的年轻人，经常会过来帮助老人们清理卫生，陪他们聊天、读书、看报……”

正在听院长说话的肖杰和委员们被不远处一阵“爷爷、奶奶好”的声音打断，只见院子里进来六七个男男女女，他们手里大包小包提了一大堆。院长回头看看，笑着说：“瞧，他们来了，又拿那么多东西，三年来，他们经常为老人买药、送吃穿，很让人感动。”院长说着，转身扯开嗓子喊道：“司妮，你们来了？”

司妮？肖杰心中豁然一亮，看过去，那个身材纤细、扎着马尾巴、身着白色衬衫和浅蓝色牛仔裤的女孩不是小丫头又能是谁呢？只有她才能将大学生一般的纯净和女人的妖媚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融合成一种世间独一无二的美丽。她脸上洋溢着青春明媚的笑容，在阳光下娇艳的惊心动魄。肖杰的心醉了，久久地望着她，舍不得移开眼睛。

“院长，你忙，不要管我们。”司妮大声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大食品袋，走到一位老婆婆身后，轻轻地散开她的银发梳起来。老人一脸安宁祥和的笑容，尽情地享受着女儿般的巧手带来的温暖和快乐。

肖杰很想走过去和想念了无数次的丫头说两句话，委员们却又有了下一个提议，他不得不做好安排。肖杰故意站在显眼的地方打着电话，希望司妮能把目光停留在他身上。然而，她始终都在全神贯注地给老婆婆梳着头，时不时和其他人一起讲一段笑话，惹得老人们开怀大笑。爽朗的笑声传遍了养老院，也让要离去的委员们感到十分的安心。最终都没有引起司妮注意的肖杰，意识到笑声里的责任和重担时，心，被另一个愿望烘烤的焦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