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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哥儿走近,站在析秋面前垂着头,有些内疚的喊道:“母亲!”

析秋朝他柔柔的一笑,点了点头道:“先吃饭吧!”说着一手牵着炙哥儿一手牵着敏哥儿进了房里……

“去看看四爷回来了没有。”

碧槐应是,掀了帘子正要出门,萧四郎已经负手进了房里来,目光就落在敏哥儿的脸上,微微一顿便未有过多的变化,析秋已经迎了过来:“四爷,吃饭吧!”

是怕他斥责敏哥儿吧?萧四郎点头。

这边丫头们将饭菜摆好,一家人便安静的坐在桌前吃着饭。

炙哥儿仿佛是觉察到气氛的不对,便时不时咧着沾满饭粒的小嘴对众人傻笑,析秋抿唇笑着夹了一块栗子鸡块给他,炙哥儿笑弯了眉眼,敏哥儿看着他也抿唇笑笑,学着析秋朝他碗里送菜,炙哥儿显得很高兴,埋头吃着。

等吃了饭,析秋让周氏和问玉陪着炙哥儿去院子里玩儿,敏哥儿手放在腿上有些不安的看了眼炙哥儿的背影,又看看萧四郎……

萧四郎端着茶眉目之间看不出情绪。

“敏哥儿。”析秋微笑看着他:“今天鑫哥儿和晟哥儿来,你瞧见了吧?”敏哥儿点点头,析秋又道:“先生布置的功课都做完了?”

敏哥儿又点点头。

析秋看着又道:“今儿也累了一天,那你早些回去歇着吧!”没有提昨天的事儿,也没有说刚刚的事儿,只让他回去歇着。

“母亲!”敏哥儿一愣,随即开口道:“孩儿知道错了。”

析秋眉梢轻挑,抿唇笑着道:“傻孩子,你没有错!”析秋很高兴他能主动和自己说,便朝敏哥儿招招手:“坐这边来。”

敏哥儿看了眼萧四郎,见他依旧是面色无波的喝着茶,他便走了过来坐在析秋的边上,析秋看着他,轻声细语的道:“为什么觉得是自己错了?”

敏哥儿垂着头想了想,又抬起头来道:“孩儿昨天在诚意伯府不该不辞而别……也不该让父亲和母亲担心,今天……今天还莽莽撞撞的跑到外院去了。”说着抬头看了眼析秋,见她还是笑吟吟的看着自己,敏哥儿心里一松,便道:“其实,唐大爷也没有说错什么,是我想的太多了。”

“敏哥儿!”析秋低头看着他,与他平视:“你能和母亲说说,昨天唐大爷都和你说了什么?”

敏哥儿顿了顿,就将当时的事情和析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我很生气。”又小心的看了眼析秋和萧四郎,毕竟牵扯到他生母的事情,他怕萧四郎生气析秋会介意。

“是这样!”析秋点了点头,唐大奶奶来说时,她就觉得奇怪,敏哥儿脾气一向温和,为何反应这么激烈,她看着敏哥儿就轻声道:“你生气是对的,做的也对!”

敏哥儿一怔,母亲也觉得他生气是对的?

他本以为今天一天自己的反应,再加上提到自己的生母,虽有把握母亲不会生气,可心里总会有些不高兴,可怎么也没有想到,母亲不但没有介意还认同他的做法。

“母亲?”有些激动的,敏哥儿看着析秋。

析秋就如以往一样摸了摸他的头,面露认真的道:“若是换做我的话,我也会生气。”她点了点头:“生育之恩比天大,无论她是什么身份,高低贵贱,可这些都无法去否决掉她做母亲的资格。”说着一顿又道:“况且,背后道人长短本就不对,此一事是唐大爷的错,与你无关,想必他也知道自己错了,否则今儿唐大奶奶也不会登门道歉,所以你不必为此生出歉意!”

敏哥儿长长的松了口气,又偷眼去看了眼萧四郎,就见萧四郎依旧如同方才的表情,他仿佛受到巨大的鼓舞,重重点了点头:“谢谢母亲。”

“敏哥儿。”析秋笑着道,敏哥儿认真的看着析秋,听着她说话:“既然你心中坦荡,就不该为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生气,要知道,只有我们心中真正的放下,是平常心,那么无论别人说什么,于我们而言都是不重要的,你说呢。”

敏哥儿低头想了想就点了点头:“孩儿明白了,以后再不生这种闲气了。”析秋笑了起来:“是啊,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我们敏哥儿可是磊落的君子呢。”

敏哥儿笑了起来,析秋却是话锋一转,问道:“所以,因为唐大爷说你长的像圣上,你就想去确认一下,是吗?”

“嗯。”敏哥儿点着头,望着析秋已经没有方才的忐忑:“他说的很肯定,我就很好奇……圣上到底长的是什么样儿……”说着看了眼析秋又低着头道:“因为唐大爷看我的眼神,和祖父看我的眼神很相似,充满了疑惑和怀疑,我就鬼使神差的去了。”

原来他真的在意了大老爷看他时的眼神,孩子真的很敏感,有的时候你以为他不在意或者没有注意,其实他不但知道还深深刻在了心里,她点了点头认真的道:“那你确认之后,觉得像不像?”

敏哥儿摇着头:“不像!”敏哥儿摇着头:“不过眉毛确实有点像,都是浓浓的……”说着又看看萧四郎,低声道:“不过,父亲的眉毛也是浓浓的……”

也就说,比起圣上他觉得自己更像萧四郎吧!

析秋笑点头,也如敏哥儿一般回头看了看萧四郎:“嗯,父亲的眉毛也是粗粗的。”

萧四郎眉梢一挑,见母子两人说着话却说到他身上了,咳嗽一声对析秋道:“圣上赏了他一块怀表,回头你让人拿了摆在他房里的供案上。”

析秋应是:“妾身知道了,稍后就让容妈妈带着人搬了供案过去。”又看着敏哥儿:“长长的供案只摆一件物什有些空,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库房挑些东西装饰一下?”

“好啊。”敏哥儿点着头,析秋便拉着他站起来,回头对萧四郎道:“四爷要不要去?”气氛轻松起来。

萧四郎一怔,看着笑吟吟的析秋,再去看一改方才情绪低落的敏哥儿,目光顿了顿回道:“我去外院!”不在看他们。

析秋和敏哥儿对视一眼,眼底都有笑意,牵着敏哥儿的手便出了院子。

“你喜欢什么,花瓢还是梅瓶?”析秋边走边道:“怀表很小,不如让天诚去给你打个架子吧,觉得怎么样。”

敏哥儿点着头:“好!”说着一顿又道:“母亲,我上次在库房瞧见一副鹊华秋色图,我能不能也挂在中堂里?”

“行啊。”析秋语气轻松:“那是你的院子,你想怎么摆怎么装饰都由你做主。”

敏哥儿昂着头,看着析秋抿唇笑着。

母子两人挑了一只青花海水云龙纹盘口瓶,一只青花釉里红天球瓶,拿了鹊华秋色图,带着几个婆子去了荣恩院,二铨站在桌子上挂图,敏哥儿在下面指挥:“朝左去些,对对……再高些……”

析秋站在他后面,看着他兴致盎然的样子,心里总算是松了口气,对于敏哥儿她其实很矛盾,又想他不要那么懂事,能快乐无忧的生活着,可又想他能够坚强勇敢……

可是不管她怎么想,他都在不断成长,一天比一天成熟,虽依旧敏感却学会了隐藏,依旧脆弱却学会了自卫,这样的敏哥儿真的让她又爱又心疼。

“母亲!”恍惚间,敏哥儿回头来看析秋,就见析秋正看着他目光仿似很悠远,他愣了一愣随即又笑着道:“这样挂行不行?”

析秋移开目光,看着二铨忙了半天的成果,点着头道:“很漂亮!”目光又落在供案上:“等宫里赏赐来了,摆放好了就更加好看了。”

敏哥儿笑了起来。

炙哥儿从屋外蹬蹬跑了进来,也昂着头盯着敏哥儿重新装饰过的中堂,眨巴眨巴眼睛问道:“那副画,画的是什么?怎么都是树……”又歪着头:“树上为什么没有鸟?”

析秋和敏哥儿皆是笑了起来!

析秋陪着炙哥儿回去洗澡,哄他睡觉,敏哥儿则出了门一路去了外院,站在萧四郎的书房外,天诚躬身问道:“敏爷,您有事?”

“父亲可在里面?”敏哥儿轻声说着,天诚就看了眼亮着灯的书房点头道:“爷在里面,小人帮您传一声?”

敏哥儿点了点头,天诚就敲了门:“爷,大公子来了。”

里面应了一声,天诚转头过来看着敏哥儿:“敏爷请进。”说着帮他开了门,敏哥儿略有踌躇之后抬脚跨了进去。

房间四处的墙角上点着八角灯,灯光明亮,萧四郎正低头坐在桌前看着奏章,头也不抬的对敏哥儿道:“坐吧。”

敏哥儿在萧四郎的对面坐下,两人之间隔了一个桌子,天诚上了茶又关了门出去。

敏哥儿看着正低头看着奏章的父亲,又用眼角的余光扫了眼书架的书,坐的板板整整的,并未着急开口。

萧四郎用点了朱砂的笔改改画画,翻了几本后他突然抬起头看向敏哥儿,便放了手里的笔问道:“有事?”

“是。”敏哥儿一愣,见萧四郎问话他立刻答道:“孩儿来领罚。”

萧四郎挑着眉头微微点了点头,目光深邃的看着敏哥儿,就问道:“可知错在哪里?”敏哥儿点头:“孩儿做事莽撞,未经三思,差点酿成大祸!”若非施大人熟悉又在自己府里,他这会儿只怕已是刀下亡魂了。

“嗯。”萧四郎点头认可:“圣上驾临不曾明言,可你既能知道,不管是有人告知与你,还是你自己观察所得结论,前者说明你平日为人处事妥当,旁人信任才敢与你明说,若是后者你能从细微末节判别找到根源,也是观察细微……”

敏哥儿一愣,父亲这是在夸他?

萧四郎话锋一转,略显严厉:“虽如此,可你依旧有三错!”

“一,你既出生侯府,就该明白眼睛所见不一定为真,书房内外虽不见侍卫林立,可该知道暗中定有护卫相守,你自以为是走捷径却不想早已经在他人监视之下……此错为盲目自大,轻视旁人!”

“二,你既有好奇之心,为何不光明正大回禀求见,却鬼鬼祟祟行小人之径?”

“三,你既有胆量做以上之事,何以目的未达却半途自废,行为被人所查不坦荡承认却自哀自怜戚戚弱弱?”萧四郎直视着敏哥儿,一字一句道:“此三错,你可认?”

敏哥儿巨震,他知道自己错了,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父亲所说的三错,他怔在那里看着萧四郎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萧四郎双后置于桌面之上,认真的等着敏哥儿答复。

敏哥儿心中巨荡,是啊,父亲说的对,他是萧四郎的长子,是府中的大公子,若他有意拜见就该正大光明堂堂正正的去回禀,即便被拒绝那也是君子磊落之风,万不该凭一时好奇冲动,就偷偷走了后门如梁上君子无知粗妇听人墙角……

这不该是堂堂侯府三公子该做的,也不该是左军都督长子该有的行为。

心思飞快的转着敏哥儿看着父亲,郑重的点了点头:“父亲,孩儿知错了!”又站起来朝萧四郎深深的鞠了一躬。

萧四郎摆摆手:“坐下说话。”

敏哥儿依言重新坐下。

萧四郎赞赏的点点头:“看来,你已明白我的意思。”敏哥儿点头,萧四郎又道:“如今晚之事,往后我不想看到,可记住?”

“是,孩儿谨记父亲教诲!”敏哥儿点头应是。

萧四郎端茶吃了一口,房间中紧绷的气氛稍稍缓和,敏哥儿见父亲的面色不如方才那般严厉,他也暗暗松了口气。

过了一刻,萧四郎放下茶盅,抬头看着敏哥儿,声音也不禁柔和了一分:“你的生母……”敏哥儿一怔,这是父亲第一次在他面前提到生母的事,就听萧四郎道:“坚持你的想法,正如你母亲所言,这世上所有的母亲是没有贵贱之分的。”

无尽的喜悦自心底漫出来,父亲从不提生母的事情,他以为父亲是和其他人一样是厌恶她的,却没有想到他今天会在父亲的口中听到他的肯定,原来是他多想了,父亲并没有他想的那样讨厌她。

他面上的表情悉数落在萧四郎的眼中,他顿了一顿,语气肯定的道:“还有,你的生母身份并不低贱!”

不低贱?什么意思?

敏哥儿面露迷惑?他只听人生母乃是一介戏子,最后还跟旁人私奔了,这样的身份为何父亲用这种语气肯定的说她并不低贱?

难道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

再想确认,萧四郎却已经站了起来:“回去吧,早些歇着!”敏哥儿一愣,问道:“父亲,那孩儿的责罚?”

萧四郎走过来,高大的身影站在他面前,又伸出手来拍拍他的肩膀,道:“你既认错,那便下不为例!”

也就是说责罚免了?

“走吧!”萧四郎不再说话,负手转身便出了书房了门,敏哥儿心里提着的石头落了下去,跟着萧四郎后面亦步亦趋……萧四郎回头问道:“听说你在诚意伯府画了副画?引得吴阮两位公子争抢?”

父亲也知道了?敏哥儿回道:“孩儿胡乱涂鸦,是两位公子捧场!”很谦虚。

萧四郎眼底略过满意,点了点头又一时兴起问起渔业税的事,敏哥儿道:“孩儿觉得,渔业税想法很好,可若实施只怕还要从长计议。”

萧四郎略显讶异,又问道:“哦?那你认为要如何从长计议?”

敏哥儿有些不确定的摇了摇头,回道:“孩儿也说不好,只是觉得时机还不成熟。”

萧四郎突然停了脚步,朝敏哥儿看了过来,他说时机还不成熟?是理解渔业税所针对的意义所在了吗?

敏哥儿见父亲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心中一提问道:“父亲,孩儿说错了?”萧四郎收回目光,便又重新朝走,又慢了两步等敏哥儿走上来,父子二人并肩而走,许久他才回道:“没有,你小小年纪有如此见识已是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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