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1 / 2)

加入书签

雅尔哈齐从不自诣为好人,他也从没想过要做一个善人,他一直知道,自己其实是一个自私狠厉而又缺少关爱的男人。

雅尔哈齐从小便极度渴望得到无一丝功利与算计的关爱,可是,他的身份,决定了他很难满足。关心他的,未必是因为喜欢他,向他传达种种关切体贴之情的,也许是心存攀龙附凤之心,也许是利用他达到自己的目的,如同当年他奶嬷嬷那样亲近的人都只是利用他接近身为亲王的父亲,如此,有过几次类似的经历后,雅尔哈齐不敢再轻信相信别人的善意,也让他更孤独、更寂寞、更悲伤,亦更愤怒,他,还能相信谁?

十岁时,得到机会接触伊拉哩府,在那里,雅尔哈齐看到了他梦寐以求的生活,伊拉哩一家子上至六十多岁的老翁,下到几岁的幼童,他们和和美美,相亲相爱,那种亲情,纯粹、纯挚、纯然;而那个小小的孩童,用她美丽的容颜、甜美的声音、贴心的一切行为吸引着他。如同误坠地狱的灵魂渴望救赎一样,雅尔哈齐渴望着那个小小的孩童,他,想要这样的爱,他,想要那个娃娃。

可是,雅尔哈齐是一个并不受重视的庶子,哪怕他是庄亲王府唯一的血脉,但要生母地位低微,父亲漠视,无人相助,要达到心中的愿望,势单力孤的他力量还不足够,于是,几年的远观加深了心里渴望的雅尔哈齐咬着牙孤注一掷,以身犯险,赌他所有的希望。

那是怎样的日子呢,疲累其实是最平常的,饥渴,疮伤,阴谋,搏杀……战场,从来是残酷、残忍、血淋淋的,那些暴力下的种种,深刻于心,让人永生难忘的;强权,力量,在那里,得到了最淋漓尽致的直观体现。那一段军中岁月,不过一年功夫,却让雅尔哈齐脱胎换骨,让他从一个软弱的贵公子迅速成长为一个坚韧的铁血男儿。在军营里,他学会了信任,将性命交托到同袍的手上,也同时护卫着同袍的后背,军中的人与物,大抵都是粗豪、粗鲁、粗糙的,没有精美的衣食,没有细致的照管,没有小心翼翼无微不至,雅尔哈齐却在那里体味到一种从未有过的酣畅淋漓,肆意放纵。他大块吃肉,高声说笑,用粗鲁的言辞骂人,生气时便挥动拳脚与人肉搏,怒气尽泄后又与人把臂言欢,鼻青脸肿却笑得开怀。没有隐忍,自己动手与看奴才行刑,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雅尔哈齐觉得,他更喜欢自己动手,那样,他才觉得痛快。

军中生活,让雅尔哈齐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可是不够,还是不够,他胸中有一团灼热的火,烧得他干渴异常,焦躁不安,他知道,一切,只为了那个小小的身影,不能得到她,不能让她为他绽放甜美的笑颜,不能让她深深注视,让她的目中、心中深刻下他的一切,他便不能得到安宁,于是,他甘冒奇险以性命相赌,与一些不知名的同僚一起潜入敌方阵营刺探,得到重要消息后却被发现,九死一生一路躲藏终于在京城郊外甩掉追兵,他却不敢有一丝停歇以免再次被发现踪迹。半个多月不眠不休的逃窜,他再一次习惯性地在行进中进入半睡半醒的状态,不意一个不慎,失足掉落山崖。

在山崖下,雅尔哈齐在半昏迷状态时,想的不只有自己那个冷漠的阿玛,也想着自己短短十几年的一生,想他身边所有的人,皇帝、皇子、皇太后、同病相怜的宗室子弟,继福晋、奶嬷嬷、丫头、太监,师兄弟、伊拉哩老爵爷……想得最多的,是那个远远望着便觉得心暖心甜让人心生渴望的小小女子,他并不为自己因她所做的一切而后悔,因为她,他懂得了坐而思不如起而行,他却不知道,行动之后,未必一定能达成心中所愿;他遗憾于与她的无缘,终是无福接近那个他深切思念的少女。

其后无数年,雅尔哈齐都在想,一定是老天垂怜看他幼年不幸,才安排了后来的一切,让他被自己心仪的人儿所救。

十二岁的少女,身量却与大她几岁的姐姐相当,神情柔和恬静,声音温柔轻软,她这么近,让他需要用最大的自制力才能控制自己所有可能会有的逾矩行为,他想要靠近她,亲近她,拥抱她,拥用她。他庆幸着自己的重伤,这次重伤,让她第一次注视他,因为这伤,她关心他,也管束他。

养伤的那一个月,使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无论有多困难,他要得到她。

可是,她是伊拉哩府的掌上明珠,是一家人放在心尖上疼宠的,伊拉哩府从不准备拿她的婚事来为家族拉拢势力,这让雅尔哈齐庆幸,又让雅尔哈齐无奈,怎么样,才能得到那个女子?立功得到一个向皇帝开口的机会只是开始,最重要的,还得让伊拉哩府愿意把这颗明珠交给他,因为即便是皇帝,也不能强硬地把玉儿指给他,伊拉哩阿尔济一生对皇帝忠心耿耿,更为皇帝放弃了家族的兴盛以换取当时皇帝需要的朝堂平衡,为着这一份旧情,皇帝轻易不会让阿尔济伤心。

要得到心仪的女子,首先,得让皇帝在这届选秀后不为他赐婚。只是,雅尔哈齐不曾想到,皇帝如此的睿智,那样容易便看穿了一切,并点名带着她一起出巡塞外,雅尔哈齐知道,皇帝是要通过这次出巡,观察考量他心仪女子的德行,虽然,他心底并不明白皇帝为何如此重视他的婚姻。出塞途中,他****关注着她,好在那个十二岁的小女子,仍如此前在京中一样低调,轻易并不走到人前,她不曾如同行的八旗闺秀那样跑马、嬉闹、借故接近皇子,她总是出了宿处便上马车,下了马车便去了她的宿处,努力减低自己的存在感,直到那一天,那天,她的三哥趁空带她在草原上玩儿。

听着鹰唳之声响彻营地,听着人们传播着雄奇神异的神雕被一个小丫头驯服,听着人们说那个得神雕青睐的是伊拉哩家的嫡女时,雅尔哈齐失手打翻了桌案。

藏不住了吗?终于被人所知了吗?一只大雕,让所有去伊拉哩家学武学骑射的师兄弟们近十年的苦功全部毁于一旦。

也是在此次事件后,他知道了,这个小小的女子,她并不是对所有的男人疏离,她对于四阿哥有着一种异于常人的亲近。这个发现让雅尔哈齐焦虑极了,因为,即使他们这些在伊拉哩老爵爷手下接受教导的子弟,也不曾得到她那样的关注,凭什么,一个皇子,得到她那样真诚的笑容——仅仅只因为四岁时见过一面?她,难道也如别的闺秀一样,想要嫁入皇室?

雅尔哈齐不能等了,他知道,在得到伊拉哩府承认之前,他必须确实向皇帝说出他的心意——先于所有的人。

雅尔哈齐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善良的人,他知道,他会为了自己在意的人,伤害别人,哪怕,那个人,是他的堂兄。是的,雅尔哈齐从四阿哥的神情中,看到了异样,从四阿哥的目光中,看到了他常在自己眼中看到的**——那种想要拥有、想要掠夺的**。

雅尔哈齐感觉到了危机,唯一让雅尔哈齐放心的是四阿哥已有嫡妻了,以伊拉哩府上下人等对玉儿的宠爱,他们不会让玉儿为人做妾,哪怕,那是一个皇子的妾——伊拉哩家太爱她。也因为伊拉哩家爱她,所以,如果她真的一意要跟着四阿哥,雅尔哈齐知道,她一定会如愿。

怎么办?他应该怎么办?

无论如何,要得到她首先必须有保护她的力量,仅仅是一个不得宠又无权无势的庶子,她的家人不会放心把她交到他手里。因此,回京后,雅尔哈齐努力学习,他咬着牙,忘掉自己宗室的身份,放下身段跟一些不入流的小官儿请教,请笔贴士吃饭,跟那些个阴险奸狡的滑吏们周旋……

一切,是值得的,两年办差对他的影响如同曾经的军营岁月一样深刻,为他的生命打上了不可磨灭的印记,他明白了人心的七转八弯,心思也越来越深沉,他不再简单地仗恃着身份横冲直撞,恐吓威胁;他利用人心,运用手段,不着痕迹地达到自己的目的,这是成长,带着疼痛的成长。学会了更深切的揣摸人心,在玩转官场的同时,他知道了,她要的,是独宠!

独宠,这是所有女人的奢望;独宠,是妒忌心旺盛的体现;独宠,是她不会宣之于口的最深切的祈望,如同他对她的渴望。

在暗夜,当他明白了她的心愿,他知道,他得到她了。利用她的渴望得到她,这不是卑鄙,这是手段,哪怕,这个决定赔付的,是他的一生。

弄明白缘由后,需要的便只是行动,果然,他的判断是正确的,当从她手里接过那有着定情意义的小葫芦时,他的心颤抖了,几乎当场失态地握住她的手,好在,多年历炼不曾白费,他告诉自己,不急,不急,待她真正属于他时,他想怎么做,都可以。

于是,新婚之夜,他失控了。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