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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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尽办法留他下来,如果最后的结果是让这只美丽的鸟儿绑上了负重的话,那么倒不如早日放他离去。

令人心痛的想法一旦产生便再难由我控制,虽明知一直持有这样的想法是在自找罪受,可是悲伤的种子一旦被种下,便再也难以抑制它的生长。

入夜之后,三日月大人和我之间隔着一张几帐。透过几帐,我可以看到他合眼歇息的脸颜。

对于我的挽留,三日月大人虽然从来没有表现出过不满反感之情,但是相比起和我这样乳臭未干的小姑娘相处,果然还是和三条大人那样成熟的男性在一起更好吧。三条大人不仅是他的主人,更是一位在各方面都稳重可靠的长者,如果跟着他一起生活,三日月大人一定会成长为一名卓越的付丧神的。

想到这里,觉得再难入睡的我索性坐了起来。低头看了眼被挂在脖子里的香囊,我伸出手指轻轻戳了几下它,而后将它放进里衣内。

回头看了眼仍合着双眼的三日月大人,心里不由有些好奇“付丧神也需要睡觉吗”这一问题的我,轻轻掀起了几帐,凑到了近处看着他的睡脸。

正在我盯着他陷入沉思之际,却忽然看到他睁开了眼,笑着开口道:“真没想到月子小姐对我这张脸这么满意,竟然都看呆了。”

“……!”我大吃了一惊,脸上一热,手忙脚乱地向后退去。而三日月大人却忽然伸出了手,抓住了我的手腕。

坐在榻榻米上的我既挣不开他的手,又不晓得如何解释自己的行为,只好无措地看着他。而他的双眼中倒映着我满脸通红的模样,适才还仿佛在沉睡的面容眼下却挂着饶有兴味的笑容。

——又被戏弄了!

这样的想法令我觉得有些挫败,又有些不甘——明明只是个一岁多的小鬼却将我戏弄得狼狈不堪,莫非付丧神的一岁与常人的一岁有着本质的区别吗?

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恼意,三日月大人松开了手,端坐在那里,微笑着开口道:“自从拥有了付丧神的身体后,虽然见过形形□□的人,但是月子小姐却是第一个真正和我接触过的人。”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闭上了眼露出了柔和的笑容,“怎么说呢,应该是自从那日在石桥上和月子小姐相遇,我才真正明白了拥有‘躯体’是怎样的感觉。”

坐在一旁默默注视着他的我愣了一下,才想起他曾对我说过我是第一个看到了他的人。

三日月大人看着自己的手,继续说着:“那日在雨中触碰到月子小姐的那一刻,总觉得自己身上发生了奇妙的变化。”他不顾一旁开始脸红的我,自顾自地说道,“就好像沉寂了经年的水面被突然而至的雨滴敲打出涟漪,又好像被弃置的古琴终于被人轻轻拨动,在发现这变化的那一刻,总觉得……很温暖。自那时我便想,原来,‘存在’是这样幸福的事,被触碰是这样温暖的事。”

听着这番话的我只能呆坐在那里,甚至顾不得自己通红的脸,只能紧抿着唇注视着他。而他也回应着我的目光,笑着看着我。

那双含笑的眼自相遇以来便吸引着我,而我也深深明白那眼中的月华是我永远追逐不到的美好事物。只是此时,我由衷地希望时间就此停止,好让我可以更加贪婪地感受那温柔的月光的照抚。

“所以说,”正在我心生触动之时,却又听眼前的男子爽朗地笑着再次开了口,“如果月子小姐想摸我哪个地方的话,不用介怀,可以随意摸的哈哈。”

听了这话的我瞬间觉得有些无力,但同时又觉得庆幸。倘若长时间地注视着他,我恐怕会变得更加地贪婪,会渴望得到更多。

能够成为让他感到温暖的人,这已经是我难以想象的荣幸,倘若还不知满足,那就显得我太多贪婪了。想到这里,我不由感谢起晴明大人的施恩,本来还在思考是否要放弃与三日月大人相见,眼下却可以作出坚定的回答了。

“三日月大人,我也为能与您相遇而倍感幸福。”

虽然故作镇定地盯着他说出了这句话,但是显然在这方面不如他来的坦然的我说完之后便选择了躲闪。借口出来吹吹夜风的我一踏出房间门,脸便忍不住地烧了起来。

默默在外面地责怪了一会儿自己的没出息,有了些困意的我伸了个懒腰,正准备转身回房的时候却忽然看到了一番奇景。

时值暮春,家中庭院池塘边的樱花树早该过了花期了,再加上前几日雨天不断,按理而言不应当会开花。可是上面偏偏却有一处枝头上开出了粉嫩的花。奇怪着为何一整棵树却只有一个枝桠开花,我敛起衣摆,小心地朝那边走去。

本来只打算出来平复下心情的我,结果却因为无意间看到池塘边的樱花树上一枝樱花竟然盛开,所以赤着脚走到了庭院当中。

‘如果被父亲母亲他们看到,一定又要责备我不知礼了。’许是先前心情不错,想到这些的我反而更觉得要这样“违逆”他们一次。

终于走到树下,仰着头看着那枝桠的我想起了屋里的三日月大人,深感“月与樱花”实在妙不可言。于是我索性小心地攀上了那棵樱树,伸着手去摘那枝樱花。

然而正在我摘到了那枝樱花的那一刻,我脑中却“嗡”地一响,惊觉这一番行为实在不像自己。不由瞪圆了眼的我看到了那枝樱花后一闪而过的黑影,尚未反应过来那是什么的我脚下一空,竟直直地掉进了池塘之中。

——你若是看到了那些邪物,那么他们于你而言便有了实体。

被冰凉的水包围的那一刻,晴明大人的话在我脑海中响起。

——摄人心魂的邪物,会引你步向死亡。

幼时阴阳寮里修行的长辈,曾如此告诫过我。

‘我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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