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西红柿鸡蛋面(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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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足四十平米的小屋子里挤了将近二十张小铁床,几乎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

天蒙蒙亮,孩子们还睡得很沉。

一个穿着粉色大褂的中年女人,探进头来,摇了摇铃铛。“叮铃铃”、“叮铃铃”的几声,就立刻有几个睡得轻的小孩先醒了。其中看上去年龄最大的那个是的杨欣怡,她刚刚过完十岁的生日。当然,也没有人真正知道她的生日是哪天。出生不久就被放在福利院门口的台阶上,被发现的那天,1999年4月1日,算起来是十年了。

杨欣怡揉了揉眼睛,看着天已经亮了,就自己穿好了衣服。床很高,她的脚还落不到地,她跳下床去,轻轻叫醒旁边的小孩。

“贝贝。起床了。”杨欣怡摸了摸贝贝的头,轻轻地,温柔地。

贝贝眯着眼睛,昏昏沉沉地,“困……”。贝贝才四岁,是个乖巧胆小的小女孩,贪睡得很,总是懒床。每天早晨都是杨欣怡叫她起床。

穿粉色大褂的是李阿姨,她进来挨个叫孩子们起床,给他们穿衣服。杨欣怡见一时半会儿肯定叫不起懒虫贝贝,便先给另一旁的小米穿衣服。小米是个小男孩,眼睛圆圆大大的,皮肤白皙,和陶瓷娃娃一样漂亮,但不幸天生聋哑,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被亲生父母抛弃的吧。

杨欣怡尤其疼爱小米,虽然他既听不见欣怡姐姐说话,自己也发不出声音,但是杨欣怡总是在午后把他抱在怀里晒太阳,给他讲故事。有时候,杨欣怡看着小米,总会不停在想自己为什么被父母抛弃,想着想着便偷偷抹眼泪,嘴上还骂自己“没出息”。

今天的早饭,是白米稀饭配咸菜。吃了两天的咸萝卜,今天是酸辣土豆丝,孩子都很开心,吃完一碗又加一碗。

小胖亮亮端着碗走到李阿姨跟前,“还要。”

李阿姨摸了摸亮亮的头,“亮亮,你已经加了两碗了,你看,没剩多少了,还有小朋友没吃呢。好不好?”亮亮哇的一声就哭了,在亮亮简单的世界里,没有什么别的烦恼,吃不饱就是他最难过的事情。但是在福利院里,他就从来没吃饱过。

亮亮撅着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杨欣怡偷偷跑到亮亮身边,塞给他一个小面包。亮亮眼睛立刻瞪大了,“欣怡姐姐,你哪里来的面包。”杨欣怡对他比个“嘘”的手势。小胖亮亮立刻不问了,撕开面包就吃。

早饭过后,小孩们在院子里玩耍。杨欣怡演鸡妈妈,小朋友们演小鸡,亮亮演老鹰,一群孩子在追逐、游戏,开心的不得了。可是没一会儿,李阿姨便召集大家去了教室。

孩子们进到教室时,一对年轻的夫妇站在院长旁边。男人带着黑框眼镜,穿着时髦的西装,看起来便很富有。旁边的女人是他妻子,穿着白色的无袖连衣裙,黑色长发及腰,眼神温柔。杨欣怡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

“孩子们都在这儿了,您两位看看,和孩子们玩玩也可以。”院长对年轻夫妇说。

两人站在孩子们面前,一一仔细打量每一个小孩,像是在选衣服一样挑剔,纠结到底合不合身。

小孩们眼睛瞪得圆圆的,不懂是在做什么。杨欣怡低头,毫不在意,也不看他们。

男人对着妻子耳语,“低着头的小姑娘挺漂亮,像你一样”,这话被耳尖的杨欣怡听见,她抬头望着男人,眼神空洞。她不想那样衣冠楚楚的男人领养,他绝对不像是个好父亲。女人望过去,看到杨欣怡,“老公,她的眼睛,看着害怕……”。男人爱抚着女人的头发,“不怕,小孩而已,不怕不怕啊宝贝。”女人走到小米面前,“真可爱,叫什么名字呀?”小米看着女人,不语。

“他是小米,乖得很,只是可惜,天生聋哑。”李阿姨解释道。

女人心生怜悯,看着小米,摸了摸他的头。杨欣怡招呼小米到自己身边,抱住小米。男人说,“那就太合适了。要不就最边上的那个小姑娘吧,年纪小,好培养感情不是吗。她没病吧?”他指着贝贝问。李阿姨斜楞了男人一眼,“是个健全的小孩。”女人看了眼贝贝,也满意地点点头。

年轻的夫妇牵着贝贝走出了福利院。杨欣怡抱着小米追了好远,贝贝也一直回头,伸着手大喊“欣怡姐姐,欣怡姐姐”,好像被领养并不是一件开心的事情。杨欣怡怅然若失,眼看着贝贝坐上那辆黑色的宝马车,从此消失在她的童年里。

说来也巧,隔天,大家又被召集到教室里。这次,是一个穿着褐色夹克,相貌普通,五十多岁的单身男人。他话少,来了也不多问,只是仔细地打量大家。他面容褶皱,老态龙钟,说是六十岁也不难相信,但目光却锐利得狠,或者说是有些阴冷。他挨个瞧过每一个小孩的脸,一直到最后,他的目光与另一个同样冰冷但又清澈的目光相对时,他斩钉截铁地说“就她了”。

院长蹲到杨欣怡面前,“欣怡,你愿意和这个爷爷一起生活,让他照顾你吗?”

杨欣怡回头看了看背后的小伙伴们,他们的脸上有的失落,有的渴望,有的哀怨,有的甚至已经害怕得哭了起来……她又抬头看着这个男人,看着他锐利而阴冷的目光,竟又种很熟悉的感觉。也或许是,她从男人的眼里感受到了和自己一样的孤独和由孤独而生的冰冷。她知道自己迟早会走的,没有犹豫地点了点头。

杨欣怡走的时候,把自己全部的面包都给了亮亮,让亮亮和小米分着吃。亮亮问欣怡姐姐去哪儿,杨欣怡不回答。然后她抱抱小米,轻轻吻了他的额头,就走了。头也不回的走了。亮亮跑着追欣怡姐姐,面包掉了一地,他好像知道欣怡姐姐不会回来了。杨欣怡低头擦掉眼泪,忍住没有回头。

这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名叫韦德圣,早年妻女双亡,独自生活了将近二十年。他很奇怪,带着杨欣怡上了自己的那辆白色老桑塔纳之后,便没说过一句话。

韦德圣上车后,脱掉了褐色的夹克,露出里面一件老旧褪色的浅蓝衬衣。他的车内简洁、干净,只是后座上堆满了烟盒。骆驼、三九、中南海、钻石、苏烟、黄鹤楼,还有万宝路,各式各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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