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8 童子身(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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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御斜斜靠在软榻上,舒展着身体,长腿交叠搭在榻尾的扶手上,乌发松散,上头只挽着一根碧玉簪,面容还略显苍白,身上穿着素白的中衣,外头也只松松垮垮的套着件银灰色绣银线松枝描边的长袍,腰间没系腰带,衣襟松散,露出里头穿着白绸裤的笔直长腿来。

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将本就妖冶无双的面庞染上了些暖意,使得脸部线条流畅而柔和,有些苍白的面色使他带了些病弱之感,他不像生气的模样,这般模样,倒是比平日还多了几分让人亲近的俊雅,就像玉雕精琢的漂亮少年,安静慵懒,而不具危险性。

惜薇和惜芹奔出上房,瞧见这样的秦御,哪里能错过机会,两人面泛桃红,纷纷迈着好看的莲步到了近前,一个奉上香茗,温柔的道:“太阳这样大,二爷怎么能呆在这里呢,有什么不能到花厅里去审呢。二爷且先喝杯茶,润润喉,也压压火气。”

惜芹不甘落后,上前一抖那银蓝色冰蚕丝的斗篷往秦御的身上披,道:“虽是太阳照着,可这外头也有风啊,二爷才刚病着,晒出了汗再吹风可还了得。二爷若是病情加重了,岂不是要让王爷王妃担忧。”

两人一个比一个温柔贤良,秦御目光并未扫二人一眼,不过却也没有扫了她们的好意,唇边掠过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令已从秋爽院回来的宋宁接过了惜薇奉上的茶,倒是任由惜芹将斗篷披在了身上。

惜薇见此,面色便难看了起来,银牙紧咬,努力笑着,垂着的眼皮下,目光嫉恨往惜芹身上扫。

两人即便方才还合作了要赶沈清走,可那是利益攸关,赶走沈清,秦御才能回到凌寒院来,到时候她们都得利,如今嘛,自然是各显神通,又互相嫉妒,巴不得拆对方的台了。

惜芹见秦御没拒绝,却是浑身都兴奋的有些发抖了,将斗篷给秦御披上,便绕到了前头,柳腰款摆得跪在了地上,倾身过去给秦御系脖颈前的带子,秦御却不耐烦的挥了下袖子,惜芹便跌倒在了地上。

穿着薄纱袖的手腕擦过地面,顿时就见了血,惊呼一声,面色发白,惜薇差点没笑出声来。惜芹咬着牙爬起身来,站在了秦御的身后。

却与此时,那碧绿被带了过来,她面色惨白一片,一听秦御要亲自审问,便出了一身的冷汗。方才陈嬷嬷的反应就不大对,会不会郡王也发现什么端倪了,郡王一向不爱理院子里的事儿,今儿却要亲自审问,却不知是福是祸。

她到了院子里,见惜薇和惜芹两人一左一右的站在秦御的两边,却并不见那个沈清的踪迹,这才觉得心中安定了一些,她面上带着惊魂不定的屈辱和悲伤,正要往地上跪下哭诉,秦御却不耐烦的开了口,道:“满口的胡言乱语,既然她不会说真话,便教教她怎么说真话吧。”

碧绿愣了下,满院子的丫鬟婆子也都愣住了。

万万没想到,郡王竟然连碧绿的话都不听,便一口咬定了碧绿是在说假话,连审都不审问便给碧绿定了罪!

这算怎么回事,怎么是这样的,难道真是碧绿说谎污蔑那个沈清?

众人惊愕在场,碧绿却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接着像是反应了过来般,发出尖利的哭声,跪着就往秦御的脚边儿扑,可侍卫怎会让她接近,不等她靠近,宋宁便一脚将人踹开,接着以手嘬至唇边,发出一声响亮而悠扬的哨声。

也就是眨眼间,扑棱棱的响声传来,一道黑影不知从什么地方掠出,发出一声刺耳的啸声,眨眼间那剪影便割开蔚蓝的天空,到了近前头顶,飞冲而下。

眨眼间秦御的软榻旁便站了一只硕大的海东青,那该是一只雌性海东青。

比雄海东青更大,它就落在了惜芹的身旁,身高竟然达到惜芹的肩头以上,它飞冲下来,因一时间来不及收回展开的双翅,那半展的两翼便有成人男子的身高等长。

头部羽毛白色,缀有褐色斑点,暗灰色的身体羽毛,雪白色的尾,鹰嘴厚长,喙爪皆像铁钩一般,一双冰冷的黑色眼眸,带着嗜血的寒意扫视睥睨着院子里的众人。

它落下来时,带起一股强劲的风,遮天蔽日的,那一声啸声却宛若惊雷一般,就像是有一头怪兽惊现。

惜芹侧头看了眼,接着便突然尖叫一声,身体一软,面无人色的往软榻上倒,这回她不是装的,是真的害怕的软了腿。

不过秦御却不会管她是装的还是真的,没等她跌过来,便拍出一掌直接将惜芹给打的宛若一片被疾风吹起的树叶飘了出去,而后重重落到了地上,紧跟着便吐出了一口血。

“聒噪!”

秦御一声冷淡而冰冷的字,顿时便令所有人都捂着嘴,生生将要出口的尖叫声给压了回去。

瞧清楚还凶猛的海东青,这会子众人的心神也都回来了。

婆子丫鬟们多是王府的家生子,从前郡王是个好玩乐的,没出征前就喜狩猎,又有斗兽的兴趣,王府在京郊就有一座百兽园,里头专门饲养郡王的那些珍惜猛兽,听闻不乏斗兽的虎豹之物。

王府后头也建了一座兽园,倒没放那些骇人的猛兽,却养着一些猛禽,王妃见那些猛禽都是被驯服的,轻易也不会乱叫乱飞,便也由着郡王去了。

这些其实丫鬟婆子们都是知道的,从前秦御没出征时,出去狩猎,她们也曾见过那些猛禽冲天而起,从王府的上空飞掠而过,都习惯了。

如今三年多过去,倒是忘了这一岔了。不过从前就算见过,可秦御也从来没将这等凶猛的东西带进院子里来啊,她们哪里如此近距离的瞧过这东西,即便知道是驯服的,不会轻易伤人,也个个面色难看,瑟瑟发抖,恨不能挤到一起去。

那跌坐在地上的碧绿更是骇的瞪大了眼睛,她可没有忘记,秦御是要审问她,才叫来的这海东青。

郡王要做什么,到底要做什么。

她吓的眼泪都停了,宋宁同情的瞧了眼面色惨白的丫鬟,真是不知死活,没事儿非得去算计主子心尖上的人,这不是上赶着找死嘛。

虽同情,可并不影响宋宁执行主子命令的一颗心,他上前一步,也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匕首来,只见他手中寒光一闪,蹲下身,在那碧绿面前晃了一下,然后随手一丢,便有一片红呼呼软绵绵的东西被丢了过去。

那海东青便兴奋的扑了两下翅膀,上前就刁住了那片东西,玩乐般昂着头,又将那东西抛起来瞧了瞧,因这一下动作略慢,那血淋淋的东西便让人瞧了个真切,竟然是一块皮肉!

众人亲眼见着,那皮肉在空中一晃,被海东青张嘴吞了进去,惊惧瞬间席卷了全院子。

与此同时,一声尖利的惨叫声方才响起来,众人望去,就见碧绿正左手扶着右手臂,疼的在地上打滚,她的指缝间有鲜红的血,吧嗒吧嗒的往下滴。

几声短促的惊叫没能响起便被发出者强行压了下去,院子里死寂一片,除了碧绿的惨叫声,滚动声,就只剩下那只海东青因没被喂饱,又尝了血腥而兴奋拍动翅膀的声音。

“一片肉哪能解馋,还是不肯说实话吗?爷记得苍青最爱吃眼睛,想必美人的双眸比之那些畜生的总是要更鲜美滑嫩些吧。”

秦御依旧清淡舒缓的声音响起,漫不经心的就好像在说时辰到了,该吃饭了一般。

可那声音,却再让人听不到半点暖意,令所有人本以为不能再白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毕竟是女人,经不住什么刑罚的,要是下手太重,人晕厥过去便莫谈什么审问了。故而宋宁其实没下重手,瞧着血淋淋的,却不过是在碧绿的手臂上削下来一片皮肉罢了,其实伤不到什么。

碧绿惨叫不停,更大的来自内心的绝望和恐惧,此刻秦御的话她自然也是听到了的,哪里还有半点抵抗说谎的勇气,她扑上前便道:“是惜芹和惜薇,是她们二人怂恿奴婢污蔑沈公子的!她们说,只要奴婢帮忙将沈公子赶出王府,二爷便能回来凌寒院住着。事后她们不仅能帮奴婢顺利的退亲,还能替奴婢美言,给奴婢寻件好差事,还会送奴婢一百两银子做酬谢。二爷绕过奴婢吧,奴婢是三等丫鬟,惜薇和惜芹都是一等大丫鬟,姐姐们的命令奴婢哪里敢违背啊。”

大概是害怕秦御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心中惊惧到了极点,那碧绿连喘息都没有便瞬间将惜薇和惜芹两人都招认了出来。

秦御本也不懂的丫鬟们直接的弯弯绕绕,也没那么多心思揣摩这些东西。其实他来此审问前,心里还在纳闷呢,凌寒院一个三等丫鬟没事儿干嘛要陷害污蔑沈清。

他也略想了下,便以为是吴周两家动的手段,想让王妃赶了沈清出去,等沈清脱离了王府,他们才好寻沈清报仇。

他心中还冷笑不已,心想吴周两家的手还伸的挺长,只可惜这行事未免也太草率了一些,一个丫鬟能顶什么用。

没想到原来这事儿根本就和吴周两家不沾边,竟然是两个大丫鬟想要他回凌寒院来住,就搞出来的!

秦御还不至于连两个大丫鬟处心积虑的算计,想让他回来凌寒院住的原因都想不明白的。

正因为想明白了,顿时便有种吞了苍蝇的感觉,恶心的要命,脸色几乎瞬间便难看了起来,目光带着几分厌恶的戾气扫向了站在旁边的惜薇。

惜薇都有些回不过神来,怎么眨眼间的功夫,碧绿就将她给招了出来啊。

冷冷的目光盯视过来,惜薇双腿一软跌在了地上,心中越是害怕,越是不敢认罪,她尖叫着扑过去拍打碧绿,道:“你这个贱人!做什么污蔑我!我没有指使过你!二爷,奴婢都是被冤枉的啊!”

既然不关吴周两家的事儿,秦御便没了半点兴致,搭在扶手上的两根修长的玉指略点了两下,侍卫便抬起了软榻,往翰墨院去了,根本没再理跪在地上喊冤的惜薇。

惜薇眼见秦御要走,岂能不知郡王走了,一切就都定论了,她也完了,她爬起来喊着要追,人却被宋宁拦住,吩咐婆子们,道:“统统堵了嘴拖下去,杖责五十丢出府去。”

惜薇摇摇欲坠,还想挣扎,宋宁冷冷扫了她一眼,道:“从前我也吃过你泡的茶,这才多句嘴,你确定要拦下二爷,让二爷亲自处置你?”

惜薇被他点醒,哪里还不明白,真要让秦御亲自下令,她们多半要没命的,一时万念俱灰跌坐在了地上。

这边儿消息传到了秋爽院,陈嬷嬷听闻碧绿三人已经被秦御给发落了,禁不住便叹了一声,又折返了花厅,禀报了礼亲王妃。

礼亲王妃略怔了一下,方才道:“阿御自来就不管院子里的事儿,如今身上伤着倒还替那沈姑娘出头,倒也学会怜香惜玉了。”

她说着叹了一声,又道:“原本还想惜薇和惜芹总归伺候过本王妃一场,给她们指了人发配出去便算了,如今却是……罢了,也不用挑什么人了。阿御院子里的事儿,就让他自己折腾去吧,你退下吧。”

王妃这是不准备再管惜薇和惜芹了,也没为这两个丫鬟说情的意思,陈嬷嬷并不意外,便是有从前的一点主仆情,也没为她们拂亲儿子脸面的道理。

五十板子,身子弱点,大抵抗不过去就没命了,怪也只能怪她们心思不正,命该如此了。

翰墨院,顾卿晚听到动静便也吩咐了问琴去打听消息,问琴回来时,脸色发白,有些惊魂不定的,看向顾卿晚的目光也战战兢兢,好像多了些惧怕和忌惮。

顾卿晚探究的看了她一眼,问琴便忙垂下了目光,回道:“凌寒院的三等丫鬟碧绿污蔑姑娘,竟然说姑娘将她拖到了假山中企图强了她,二爷方才亲自审问了碧绿。碧绿才老实交代了,说是惜薇姐姐……不,说是惜薇和惜芹指使她这么做的,二爷便让人将三人都杖责五十丢出王府去呢。”

顾卿晚闻言倒愕了下,想必那什么碧绿便是先前她回来时遇到的那个极为不善的陌生丫鬟了。

她不觉拧起眉来,道:“惜薇和惜芹不是你们郡王的大丫鬟吗?她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啊?”

难道是她们也相信了自己是秦御的男宠,所以心生嫉妒,从而这样污蔑陷害自己?可是至于吗,两个女人,倒将个男人当情敌,怎感觉这样古怪呢。

问琴见顾卿晚竟然不明白,便道:“姑娘不知道,惜薇和惜芹都是从前王妃赏赐给二爷的,本来是预备给二爷做通房丫鬟的,可二爷一直也没碰她们,她们在凌寒院都闲了三五年了,如今二爷回来了,她们年纪也大了,自然就心急了一些。偏二爷带着姑娘住在这翰墨院,二爷又不准丫鬟进这里来,她们近不了二爷的身,自然就恼上了姑娘,想着将姑娘赶走了,好得了近身伺候的机会呗。”

顾卿晚闻言倒愣住了,只因她一直以为那惜薇和惜芹早就是秦御的通房丫鬟了。自然便想不到惜薇和惜芹是急着让秦御回凌寒院去,才这样算计她的。

从第一回进了凌寒院,瞧着那两个丫鬟穿金着银,妖妖娆娆的围着秦御,她便以为两人是秦御的通房,却原来竟不是啊。

她有些惊异不定,睫毛微眨看向问琴,道:“可是惜薇和惜芹不是一等丫鬟吗?她们不是殿下的通房,难道二等的才是?”

问琴却愕然的瞧向顾卿晚,道:“那怎么可能,二爷他还没通房丫鬟呢,沈姑娘竟然不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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