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假托病(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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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太医叫贾母情了来给王熙凤看脉,正想说王熙凤并没受惊动了胎气,手上忽然多了一个小盖钟儿,盖钟儿底下却是藏着一张银票,那俏丽丫鬟言下之意竟是要自己往重里说,心里疑惑起来。只是这个谎倒是撒着也没什么害处,横竖这位二奶奶身子没什么妨碍,只消日常保养,自能母子平安,到时反算自己有功,便是这奶奶别有盘算,这回子先说着胎像不好,更是没害处。所以念头一转之间,忙起身道:“是,是,下官敢不从命。”丰儿见王太医知机,就笑道:“那请大人外头开方子。”说了,就引着王太医出来。

王太医走在贾母跟前,又行了礼,贾母便请王太医坐,道:“先生,你只管实话告诉我,我这个孙媳妇要紧不要紧。”王太医的手拢在袖子里,摸了摸那张银票,掂量了下措辞就道:“老太君,下官敢问一句,奶奶平日饮食如何?”

郑雪娥同傅绿云也立在一边伺候贾母,听着这话,为着在贾母跟前出头露面,忙道:“先生,我们奶奶往日还好,只是这几日里胸满气涨,不大吃得下东西,可不吃又爱饿,一日倒是要折腾四五回呢。”王太医就笑道:“这倒不妨,这有身孕的人,饮食异样些也是有的。只要能吃就好。”王太医暗忖道,既是这位少奶奶有心装病,索性就请她安养着,就道:“这就是了,下官看得少奶奶的脉息细涩疾促,时又洪濡,这是受惊太过呈血热气虚之症,又有思虑之症,好在少奶奶年轻,先天也足,还不大要紧,下官用些药,先请少奶奶定神养气,只是不可再劳神动气了。不然,下官也不敢就说无碍的。”说了就开了方子下来,交在金铃手上,金铃拿了进来,交与贾母观看。

贾母听了王太医的话,又把药方略过一眼,道:“先生说得痛快,王君效大人又是令叔祖,想来家学渊源,先生用药也是好的,先生费心了。”说了命人取了红封来,谢过王太医,又着人送他出去,自己扶了金铃平儿两个进来瞧王熙凤。

王熙凤也是大胆极了,度着贾母当惯了老封君,说一不二,自然不会想着有人敢在她的眼皮下玩心眼,看着这个王太医也是个有利欲心的,所以支派了丰儿送了银票给王太医,只叫王太医把她的情况往重里说,果然那王太医是个知情识趣的。这回看着贾母往床边来,就装个惶恐的样儿看着贾母道:“老祖宗,都是我不争气,让老祖宗费心了。”

贾母在王熙凤的床边坐了,把王熙凤轻轻拍了拍,道:“我的儿,你也太谨慎了。哪里是你的错?你只管好生养着便是。我这里,你太太那里也不要去请安了,你太太不会怪你的。要是想吃什么,一时厨房里没有的,只管打发了人来告诉我。”又向着房里众人道:“你们二爷回来了告诉他,叫他晚上自己找地方睡去,不许啰嗦着凤丫头,更不许找混账老婆招惹凤丫头生气,不然我第一个不答应!”说了就把眼光从郑雪娥身上扫到傅绿云这里,顿了顿,又按着王熙凤不许她起来,这才带了金铃等丫鬟媳妇出去了。

贾母到得自己房前,却见邢夫人立在门边,脸上颇有焦急之色,见了贾母回来忙过来接着,口中道:“老太太慢些走,仔细脚下。”扶着贾母进了房,看着贾母坐下了,又奉了茶来,这才道:“老太太,可是凤丫头的马车叫人惊着了?凤丫头可要紧不要紧?”贾母就把邢夫人看了眼道:“还罢了,可怜的孩子,脸都唬白了,太医叫她静养着呢。你倒是知道得快。”

邢夫人听着贾母的意思颇有疑着自己打听府里消息的意思,忙立起身道:“老太太,方才东府里的珍儿媳妇来见过我了,对凤丫头满心的歉疚,只是不知道凤丫头怎么样,不敢过府来,怕扰了凤丫头休息。”

果然贾母看着邢夫人来得这样急,不免疑心着邢夫人在府里有耳报神,这回听着是尤氏赶去了邢夫人那里,也就了然了,可不是该去邢夫人那里,到底邢夫人是王熙凤的正经婆婆,到底是她那边的人闯的祸,向着邢夫人探听一二正是常理,脸上这才活动起来,叹息道:“这还罢了。我怎么听着凤丫头房里的平儿说,今儿惊了马的是尤氏二妹的未婚夫婿?”

邢夫人忙道:“正是呢。老太太是没看见,尤氏也是个可怜的,说起她那个大妹子来一脸的不自在。”贾母就道:“说是尤氏的妹子的未婚夫婿,那也不成话,别说只是定了亲,便是成了婚的姑爷也没有随处乱串的理,别是那样看杂书看魔怔的,也想着墙头马上,来个才子佳人不成?殊不知,这些书都是一个套子,左不过是些佳人才子最没趣儿。把人家女儿说的那样坏还说是佳人编的连影儿也没有了。编这样书的有一等妒人家富贵或有求不遂心的,所以编出来这样的故事污秽人家。再一等他自己看了这些书看魔了他也想一个佳人所以编了出来取乐。何尝他知道那世宦读书家的道理!”邢夫人忙笑道:“老太太说的是,如今眼下只拿我们这中等人家说起也没有这样的事,更别说是那些大家子了,可知是诌掉了下巴的话。”

贾母就道:“尤氏之父说起来也是个官身,如何将女儿许了那样一个人?”邢夫人道:“老太太也知道尤氏现在的娘是她父亲后娶的,尤氏那两个妹子就是那老娘带了来尤家的。这亲事是在原来那家时指腹为婚的,后来张家败落了,尤氏的老娘也想过找那张家退婚,张家父子只是不肯,这才拖了下来。”

邢夫人所知的,都是尤氏告诉了她的。尤氏也是个爱面子又有些怯懦的,自以为张华那样烂赌无赖,带累了他们宁国府脸面,所以不曾把张华底细告诉邢夫人。不想因张家败落要退婚同因张华烂赌无赖要退婚是两回事,一个是嫌贫爱富,一个虽也有再聘之嫌,却也好算不得已,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好好一个女孩子往火坑里跳。所以贾母听着邢夫人的话,还没见着尤氏姐妹,心上已然不喜,便道:“既是尤氏老娘从那家带过来的女孩儿,这定亲退亲的事,也轮不着我们西府里说话,我更懒怠管。只是委屈了我们凤丫头,平日里那样活泼要强的人,唬得两眼都是泪。便是我这样冷心肠的大人看着也不忍。你也去瞧瞧她,好好劝导她几句,只告诉她,到底是东府里的事,我们这边也不好多管,叫她受委屈了。”邢夫人忙答应了,又陪着贾母闲谈了一回,这才退了出去。

王夫人那里虽也知道王熙凤这回吓得不轻,懂了胎气,太医吩咐着静养,碍着是她叫王熙凤往东府里去的,心里就有愧起来,只怕贾母迁怒在自己身上,不敢再托着个姑母婶子身份,扶着燕丝碧草两丫头就往王熙凤房里探望,进得门才见邢夫人也在,不免有些尴尬,只是不好退出去,强笑道:“嫂子也在。”

邢夫人见着王夫人,自然想起王熙凤这回受惊都是王夫人遣她往东府走一遭的缘故,虽说张华之事王夫人不能预料着,只是要是王熙凤不走这一回,也不能吓得这样可怜,对着王夫人不免就没有好脸色,听着王夫人招呼她,也只是哼一声道:“我来瞧瞧我可怜的凤丫头。真真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孽,前几日是个不知死活的贱妇冲撞她,这才起床几日,好端端的出门又遇上这样的事。亏得我琏儿的亲娘在天保佑,这才保佑得她母子没出大事!不然,哪里有颜面去见老太太。他日死在地下,更没脸见琏儿的亲娘!”

王夫人听着邢夫人口口声声提着贾琏的亲娘,脸上更有些挂不住。原来贾赦的原配妻子是修国公陈家嫡出的小姐,公侯伯子男,修国公是个公爵自然要比个统制县伯高出不少,而修国公嫡小姐的身份自然也胜过统制县伯嫡小姐。若是陈氏还在世,有修国公为后盾,只怕贾母再偏向贾政,这荣国府也轮不着贾政一房来住。

所以这回子听着邢夫人口口声声的提着陈氏,更暗刺着都是她作弄的王熙凤,脸上慢慢就红了,道:“嫂子如何说这样的话?凤丫头是我嫡亲侄女儿,如今又做了亲上亲,我疼她比之元春也不差什么,更胜过我那嫡亲媳妇。如今凤丫头有了身子,我更是喜欢得不行,恨不得一丝心不叫她操,一点子烦恼不叫她沾,只是我这身子不争气,病得厉害,我珠儿媳妇又是新寡,当不得家,既然嫂子怪罪我累着了凤丫头,我这就去见老太太,以后不叫凤丫头管事了,不然,我岂不是没脸见老太太同先大嫂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等到邢夫人进了荣国府,进展就可以快一点了。前面都是王熙凤在铺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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