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因缘(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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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得贾珍知道那张松同朱玉宝两个竟将尤家嫌弃着张家贫穷,要叫尤二姐同张华退亲的事宣扬了出去,待要阻止已经是晚了。这样富贵之后忘本,就要休弃生父生前所聘定的前夫,就是戏台之上演的戏文,都能叫人骂下去,何况是真人真事,不管是嫉着人富贵的,还是看不过这样嫌贫爱富忘本的,都把这事儿口口相传。这原先人还只当着逼着张松退亲的,是都太尉统制县伯王公家的亲眷,这事情一传扬开去,就有知情的出来,说是那尤嘉龄的亲生女儿,嫁在了宁国府,做了贾珍贾大爷的继室夫人。这贾家同王家联络有亲又是世人都知道的,这样一来,再也遮瞒不住,人都知道,定是那宁国府里的珍大爷出的头,因怕人笑话,故意隐的名儿,倒是肯把祸水东引,连自家亲戚也要陷害,可见是个无情无义的人。

事情闹到这样,贾珍也知道收不住了,为今之计,人言可畏,自家虽不怕人说,总是不好听。为今之计,要留存体面,只有暂时稳住张松父子,暂且不退婚,待得流言平息下去,再做道理。

贾珍就把这话告诉了尤氏,就叫尤氏回去同尤老娘并二姐说。尤老娘听得这样,也知道无可奈何,只好说:“叫大姑娘和大姑爷费心了,总是我们家二姐没福气罢了。”那二姐在帘子后头听到这些话,暗道:“姐夫虽说要替我做主,这回耽搁下来,可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提起来,眼瞅着我也要十三了,若是过得两年,姐姐姐夫为着他们的名声还是要我嫁给那无赖,岂不是断送了我的终身。”想在这里,尤二姐禁不住就泪流满面,自己怨着命苦,到底又不能甘心。

只说尤氏到了娘家来劝服尤老娘同尤二姐,不叫她们母女继续闹着要退亲。贾珍那边也为着带累了王家,抽了个空儿就到了西府里头,先见过了贾母,就要见王夫人同王熙凤赔罪。

王夫人的病虽好了,只是整日的在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又要操心荣国府上下几百口子人,一天几十件事的心,也是没多少歇息的时候。原想着拉扯王熙凤起来帮手的,不想王熙凤如今想得明白了,知道掌理荣国府说起来好听,却最是劳心劳力的,还各处不能讨好。下头那些奴才们,宽泛了便不服管束,严苛了就叫人背后骂着母夜叉。便不肯来花这些这些心思,白白的亏了自己的身子。便是王夫人几回劝她要振作,又说日后要把管家的重任交给她,王熙凤也是阳奉阴违。王夫人看着王熙凤这样不肯上进,也是无可奈何。只好自己辛苦。偏贾政又是个不喜欢把外头的事往家里带的,王夫人对东府里闹出这样的事,竟是一无所知。

倒是王熙凤,贾琏素来不喜正务的,于世路上好机变,言谈去得,又整日的在外头,怎么能不知道这些,回来就同王熙凤讲了。

王熙凤听着张松竟是这般会闹,脸上险些笑出来。她是知道后事的,知道尤二姐那是个水性人儿,先同姐夫贾珍不妥,后来又同贾琏私相授受,从来有些体统的人家纳妾,都先要禀告父母,再要知会妻室,若是良妾,亲友处也要知会一声,这贾琏同尤二姐两个一样也无,说是二房,其实不过算是无媒苟合罢了。自己当时为着收拢贾琏的心,又想着自己即总揽着荣国府里的事宜,把个没甚见识的小女子接进来摆布了岂不是更容易,还能有个贤惠的名儿。却忘了人多口杂,心思各异,便是平儿暗地里也同自己不是一条心。到后来虽是断送了尤二姐,到底还是连累了自己名声。这一世,却是机缘巧合,将她的未婚夫先送了过来,便借着这破落户闹上一场,败了尤二姐名声再说。

是以王熙凤故意把消息透在了尤氏跟前,尤氏也是个凉薄的人,听了这样的话,便是为着自家日后清静也是要退了这门亲事的,那张家父子俱是无赖,怎么肯善罢甘休,必然大闹,到时还怕败不了尤二姐的名声吗?从来女孩子最要紧的是名声,名声儿坏了,便是日后贾琏还是同她厮混在一起,老祖宗那里第一个不能容,便是园子里那些姐妹们,为着自己名声也得远了她,岂不是不用自己出手,都叫她不能立足。如今听得事情果然如她所冀望的那般,闹得沸沸扬扬,尤二姐这世的名声就算的毁到根了,若要挽回些颜面,也只有日后嫁于张华,才能了局想来尤家那不知廉耻的母女三个也不能甘心,必有一场热闹好瞧。

贾琏把话说了,就看王熙凤低了个头,脸上阴阴阳阳的,只不知道在想什么,就起个手把王熙凤下颚抬了起来,就在她香腮上弹了下,笑道:“想什么呢,一声儿也不出。”王熙凤因想,这事是自己要买地引起来的,别是这事闹大了,贾珍同贾琏怪自己多事。倒是要从贾琏身上想主意才是。

王熙凤想了想才,就道:“二爷,你说这事儿怎么闹成这样了!我原想买着些地,雇些人来耕种,到了年底多少有些收益,也算是我们俩的私房钱,手上就松快些。哪里晓得竟会带累了东府里的珍大哥。都是那个破落户闹的,自己家潦倒了非要拖着人一起倒霉不可,还满口说着混话,把大嫂子那妹子的名声也耽误了,如今可怎么好!要是珍大哥知道,那地原是我们的,我们还哄着他是别人家的,别的也没什么,珍大哥看我们这么哄他,偏你素日又同珍大哥好的,要是伤了你们弟兄间的情谊,我怎么过意得去。”

贾琏就笑道:“没做亲时,我常听人说,你是自幼假充男儿教养的,又有学名,言谈又爽利,心机又极深细,想是厉害得不得了,心里就有些警惕。不想做亲这些日子我瞧下来,你倒是个性子和顺的,果然也有些见识,只是到底是女人,未免胆小些,这也是常理。只是这又个什么事儿,就值得你担忧。别说珍大哥不知道,便是珍大哥知道了,也不能为这个同我翻脸,又不是我叫那个张松胡闹的,珍大哥不是那样不讲理的人,何况,珍大哥还带累了你都太尉统制县伯王家不是,细说来,大家也算扯过了。”

王熙凤听着贾琏这样讲,心里暗笑贾琏叫自己哄住了,脸上就是一笑道:“二爷这样讲,我就放心了。横竖我嫁了二爷,二爷总要护着我才是,不然,我可是不依的。”贾琏就把王熙凤揽在怀里,玩着她耳上挂的明珰,笑道:“我还能叫你吃亏不成。”王熙凤把个贾琏往旁推了推,就要起身,口上故意说:“二爷,这青天白日的,又在孝里,小心人看见了,我还拿什么去说人呢。”贾琏正觉得满怀的软玉温香,虽吃不着,亲香亲香总是好的,哪里肯撒手叫她起来,听她说以后不好说人,就疑着郑雪娥同傅绿云两个背后有闲言碎语了,就八个眉头微微立了起来,咬牙道:“有谁敢说,莫不是,你说那两个贱蹄子?”王熙凤就把贾琏看了一眼,脸上一笑道:“她们口上倒是没说,我总也要谨慎些,不然叫人说了嘴去,总是不大好看。”

王熙凤越是这样讲,贾琏越是疑着郑雪娥同傅绿云两个背地里有什么闲言碎语了,王熙凤到底年轻面嫩,不好发作,所以才拘谨了。这贾琏正是个贪花好色的性子,且有些喜新厌旧,那郑雪娥同傅绿云两个,颜色上即不如王熙凤,年纪也略大些,更因两个都是丫鬟提做的房里人,身份上差别,对着贾琏不敢放肆说话,哪里有王熙凤这样任意,有说有笑,有恼有娇嗔的活色生香,故此早淡了。这回看着王熙凤像是受了些说不出的委屈的模样,不免就恼着那两个了,就在王熙凤跟前咬了牙道:“你叫我怎么说你!你是我明媒正娶来的奶奶,都太尉统制县伯王公家的长房嫡小姐,怎么这样没个刚性儿!若是那两个贱人胡说,你不爱听,只管教训了去!这样畏畏缩缩的,白长了那两个贱人的威风。你若是实在不能处置,回头告诉我,我自然给你公道。不过是两个房里人,又没抬举做姨娘,便是发卖了又如何。”

王熙凤听了这几句,才是回来这世上第一回真正笑开。从前为着打发他这两个房里人,同贾琏也没少扯皮,到了这回,她便以退为进,将说未说的做些委屈样儿出来,居然有此奇效,贾琏自己就要打发人,自己从前若是早明白这个理,后来又何至于闹到那个田地。贾琏看着王熙凤一笑,道:“我看你花容月貌的,眼角眉梢又带些英气,更是千娇百媚,能同你做夫妻,可也是我们前世的姻缘。”王熙凤本是含笑听着,待听到贾琏说什么前世因缘,心里就叹息一声,道:只不知这因缘,倒是善还是恶,权看日后吧。

作者有话要说:就冲着84版红楼梦里琏二爷的颜,我也要把他扳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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