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述缘(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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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老者微微一笑,超然之态直避行游。文子俊陈枫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惊当中,很显然,所谓的“三龙大遁”绝非寻常.

这个时候卫飞又站了出来,“此中因果根本不为因果,强做因果,源头也在你身上。”他不知什么时候起,学足了陈枫不阴不阳的强调。

青衣老者看了他一眼,清澈的眼中,瞳孔缩了缩,脸上笑容不减,“你就是那传闻里超越佛道之外的旗门传人?”

卫飞嘿嘿了一声,不置可否的抖抖肩膀,“你也姓谢。而且就是他……”伸手一指已经悄然死去的老头,“谢六的师父,若是依灵宝门的排辈,你当该是甘字辈。”

青衣老者的笑容里闪过一丝惊诧,随之轻笑一声,尽显潇洒飘逸,语音中也是豪爽脱俗,“不错!我便是灵宝谢式,号甘明。旗门果然不俗,令我期待万分。”

卫飞嘴角上扬,更显出一个神秘莫测的微笑,“谢六是个孤儿,自幼蒙你收养,他在门中算是属第六个弟子,所以为他起名谢六。以资历而言,谢六应是你门中最有天赋最具潜质的,可是你却忽然之间逐他下山。其时乱世当道,民不聊生,在山中成长的谢六无法适应战乱的年代,有时竟为杯水折腰,于是性情渐变,对人世只有爆反之心,他至死都不知道,你为什么当日逐他下山。”

“为什么呢?”谢甘明反问道。此时陈枫文子俊都在紧张的推算着三龙大遁,行游天松子的心神陷在谢甘明与卫飞的对话中,谁也没有注意到谢甘明的身体悄悄移动了一下。

“我猜是因为你想将谢六培养成灵宝的下一代传人。”卫飞说,“以谢六潜质过人的慧根,最能继承你的衣钵,然而玉不啄不成器,慧根愈好之人愈要入世修行,以磨其性。你让谢六提前出山,而不释其因,就是为了磨去他心性上的浮躁,然而却拔苗助长,谢六下山正值战乱时期,他空负一身风水绝学却无从施展,乱世当中,生存都不易,谁还将随时被炮火炸掉的空所放在心上?在此情景下,谢六巧遇常家大富出生……”

说到这里,卫飞忽然觉得脑中一阵眩晕。因通灵过多而产生的症状开始显现出来。这种消耗远比一场剧烈的运动付出的要多,其实某种层面上讲,通灵也是种静态的运动,只不过消耗的是由精气神形成的另一种能量。

略略调整,卫飞暗中用龙门派的仙人睡呼吸了几次,果然精神振作不少,真不知行游知道了会做何想,只是那种触景生灵的感觉,却似乎越来越远。

“常大富出生那日,谢六刚好由灵宝辗转至此,他一路艰辛,饱受风雨,遍尝人世沧桑,早已心性大变,又不解师门之举,那时他满心憎世,眼脑之中全是报复之意。”

谢甘明脸上笑容看上去不再那么自然随意,“为使他早日成才,我也许操之过急了,磨性磨性,便是要磨去他这些劣根,或者我该换个方法。”

这个磨性在各门派都普遍存在。一是由于门户观念,他们往往对新入门的弟子持一种观望的态度,长期不授其法以考验弟子的忠心与耐性;第二便是谢甘明所说的。修行说到底修的还是心性,因此佛家如禅宗等,都非常注重入世修行,在他们看来此为磨性的重要手段。陈枫所在的旗门更是认为,为使心性清明,与其打坐时死守强绝意念,反而不如融入红尘,亲身经历声色情欲的磨练,有很多事惟有经历过拥有过方能舍弃,当年释迦摩尼之所以可在菩提书下顿悟成佛,也与他王位继承人的身份大有关系,贵为王子,权富与他自然如同云烟,人的yu望根源同在与此,你愈是在意的也是最为缺少的。

卫飞心中一动,但欲细想,脑中便是一阵空白。掂量了一下,卫飞觉得谢甘明此话中前后不付,他不像陈枫那样有着一定的基础,知道谢门灵宝传世数百年,且被誉为风水之尊,这样的传承历史,肯定有着他独特的解惑答疑的方法,以谢甘明之风姿,因材施教不在话下。

“恐怕并非如此吧?”卫飞仿佛洞悉了什么一样,嘿嘿一笑,接着说:“那日谢六饥渴交加,流浪于此。而这新开铺巷中的常家适逢长子大富出生,千家同贺,常家也设善斋布施。”卫飞的样子像是故做神秘,“你知道吗?常家在此地一直都是行善好施的人家,谢六前上讨水,却数盏之后,才有人奉上,且茶水里漂浮米糠,需吹水方能饮用。谢六自视衣衫破烂,以为常家鄙视于他,再加上被你逐出师门,以及乱世中的颠沛流离,谢六于是怨怒异常,因此穷60年之久,布下这个玄武遁。”

“这岂不更说明了常家前种此因,故收此果。”谢甘明似是对卫飞越来越感兴趣,口中说话,眼睛也紧盯着他。

卫飞却是愈加昏沉,他初时只是在老宅那晚眼见老郭周身冒出青光,一时兴起,让陈枫教了他仙人睡的口诀,但从未认真的有过习练。刚才虽然依靠通灵的体质已经内外接通,呼吸间灵气入体,可毕竟只是初通,又不知如何运用,此刻再也无法维持灵态,关于谢六的记知就此断掉,张张嘴,脑中迷迷糊糊的,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那是因为以谢六焦渴之极,热水下腹,必伤肠胃,在茶中洒入米糠,可在吹拂间使茶水凉却。”陈枫终于回过神来,面无表情的,也不知从所谓的三龙大遁里推算出了什么,“磨性本就该因人而异,以谢和卿前辈独创灵宝门的风采,更修前法,开风水之先,传世至今,恐怕不会执著于这样的陈规旧法,况且若是为灵宝的衣钵着想,你又怎么忍心让谢六如此在乱世中迷失本性?”

谢甘明蓦的抬起头来,“你是谁?”

当谢六眼见玄武遁催而不发反复循环,早已心神枯竭再也支撑不下,无声无息的离世而去,谢甘明在一边暗中趁行游文子俊陈枫等人放松之际,成功催动玄武遁,当时文子俊和陈枫一居土位,一居木位,对他形成夹围之势,他就以为两个人便是旗门和千机传人,但后来卫飞一付高手的模样,这会他反而分不清三个人真正的身份了。

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陈枫自顾说道:“不管梦魇还是四灵玄武遁,这等玄术即便以谢六过人的天赋,也不能凭空得悟,除非他有十世修行的福缘。但是现在看来,他并没有十世修行积累的功德护佑。”不知不觉又习惯性的不阴不阳起来。

行游也想起一些来,“不错,我先前还在疑惑,能施梦魇玄武遁的人,竟然不知道旗门。”

陈枫说:“那是因为谢六不过是个被人操纵的药引。以他如此的功力和见地,还不足以立下这个玄武遁,他的所做所为甚至没一步都在一个早已设计好的局势算计中,根本就是有人利用他天生的慧根与灵性来催动这个三龙大遁。”

言下之意是说,谢六自入灵宝门,谢甘明就利用谢六深厚的慧根,在授艺时暗中点而不醒的指引谢六渐悟梦魇玄武遁的术法,在谢六自以为自己应该是灵宝正宗传人的时候,谢甘明忽然逐他下山,令他种下心魔,从此沦落。

百年前,谢和卿忽然公开提出风水定局应该依据现实的山水走形来龙起脉,而不能死守罗盘定位和先人留下的例证,一改当时的风水核心理论,从而创立灵宝门,除开哲学辨证的引入,灵宝的另一大特征就是推沉出新,所以对待没门下可继承衣钵的弟子,谢式没有理由用这样极端的方法逐其下山以磨其性,天才之说,心性往往偏激,而且专于一项弱于全面。

“什么?”行游忍不住惊呼起来,“你是说,谢六之所以因为杯说与常家结怨,竟然都是他的布局?这……到底是因为什么?”虽然在刚遇到陈枫的时候,因为神通五决而一时蒙蔽心神,竟然发出了道家的天符,号知天下同道围抓陈枫。但他毕竟自幼修炼,百年道行,心思其实很朴实,所以无法接受谢甘明的举措。

谢甘明没有说话,负起双手,抬头望天。雨后初晴,天空湛蓝一片,中有浮云朵朵,周边绿荫成林,寂静中时光仿佛逆转,回到60年前。

“辫龙之术,诀要有三,龙首龙腰龙尾,可分雌雄,以形以势……”谢六坐在山头上,一边嘟囔着一边将手中的石子依照对面绵延的群山走势,摆成一个相似的脉络。

“山脉之尾去势有力,中间桥梁高拱,超于头脚,而龙头尖角挺起,却一泻而下,形成深谷,摆尾拱要该是条腾龙,只要在这里稍做布局,便可使它冲天而起。”

“六师弟,六师弟!该用饭了。”远处传来谢四师兄的呼唤。

“我这就来。”谢六应了一声,却没有动身。将一棵石子放在他摆出的的龙形前下方,那个方位实际是条陡壁,几乎呈90度角直切山谷。而灵宝门便在山头上。“这样,灵宝就可以仰首飞跃了。”

谢六嘻嘻一笑,随即皱起眉头,“在龙首下方做局,即能支起龙头而完成腾飞之势,那么神龙飞天,若是在其腰腹牵引,岂不是可以泻去龙气……”

忽然一脸狂喜,“这难道就是师傅那天偶然提起的四灵遁的绝技?”强忍着兴奋仔细看了看对面,小心的抽去一棵石子,果然他搭起的龙脉一下便塌陷开来。

谢六大叫一声,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四师兄,四师兄,我在这里。”

“我一猜你也在这儿呢!师傅昨天刚教了寻龙辨龙篇,你是不是又悟到什么?”

“恩!”重重的点点头,稚气未脱的脸上满是兴奋,“四师兄,我刚刚悟到了四灵遁,原来生克制化这四字决,竟然这么深奥,刚入门的时候师傅就讲五行生克……”

“呵呵,师傅不是常说大道至简么?”看着这个单纯灵气四溢的小师弟,谢四充满怜爱的摸摸他的头,“小六,我和你其他几位师兄一样,虽然是谢式的嫡传,可都比不上你的慧根,也许以后灵宝的振兴就全靠你了。”

谢六握紧拳头,用力一挥,认真的说:“四师兄,我一定会努力的。”谢四拍着他的肩膀一笑。

与其他谢式弟子不同的是,灵宝内只有谢六是个外来,谢甘明捡来的孤儿,但这个除谢式嫡传五兄弟之外的小师弟,却是聪明乖巧,悟性非凡,深得大家的喜爱,他总是能领先众人一步,将灵宝术法进一步的提升,灵宝上下都将这个小师弟视为为了振兴门派的希望。

“小六,今天大师兄特地要膳房做了你爱吃的烧茄子。你三师兄还说要是你能有新悟,他就帮你抓只叫天雀,记得等会逗他一下。”

谢六开心的笑了起来,满心都是幸福之感。夕阳沉落,不远处灵宝门所在的山头炊烟飘起。

“啊!”的一声尖叫,谢六从昏沉中醒来,伸手抹去脑门上的汗水,他身上的那件粗白洋布衣杉已经破烂不堪。此时的他正无力的倚在新开铺的巷头。在经历过战乱、流亡、绝望之后,刚才的那个片段是他离开灵宝之后最快乐的记忆,惟有在这个梦里,他才能暂时压抑住几乎要冲破胸腔的委屈和悲愤。

“为什么?”谢六闷吼一声。那一天他没有吃到烧茄子,三师兄也没有给他抓一只叫天雀,由山头回到灵宝,他只看见师傅谢甘明青色的背影,和一个被逐下山的师门严令。不光是他,灵宝众师兄都没有想到,谢甘明没有做任何解释,就连留给他收拾行李的时间都没给,现在穿在他身上的,还是离山时的着装,虽然早已丝丝缕缕的,但仍能从上找出灵宝门的标志。

谢六靠在墙角,看着一个个衣着光鲜的权贵车马走过,巷中依然传来鼓乐声,挣扎了一下,谢六勉强站了起来。

“滚开,他妈的臭要饭的。”一个人掩着口鼻,面露厌恶之色骂了他一句,似乎还觉得不够,竟然过来踢了他一脚。谢六摇摇晃晃的还没站稳,又摔在地上,喘了口气谢六习以为常的又再爬起。

“好走,好走!”常夫人怀抱刚刚满月的儿子在门口送走最后一位宾客。转头间看见面色蜡黄的谢六,“这位小哥,今日小儿满月有喜,近来喝一杯吧!”

“不敢不敢,落魄之体,恐辱贵室,若夫人有心,只求杯水……”

“去先给这位小哥备杯茶水来。”常夫人吩咐仆人后,禁不住上下打量了一眼谢六,“听小哥谈吐不凡,不似常人,又何至如此?”

谢六舔舔干枯脱皮的嘴唇,嗓子眼里渴的几乎要冒出烟来,“不瞒夫人,我只是个风水师,虽然师出名门,但是这个世道……唉!”最后一声长叹,已经是哑着嗓音了。

“没想到先生竟是方外高人。”常夫人口中对他的称呼已由小哥转为先生,却似乎对他几乎虚脱的样子视而不见,又小声附在另一名仆人耳边轻声说几句,“那就恳请先生为小儿批示一番了。”

“夫人贵姓?”

“夫家姓常,小儿取名继业,是为子承父业,可使常家百年家业顺续下去。”

谢六看了看常夫人怀抱中熟睡的婴儿,“我观常少骨骼清奇,绝非凡辈,然而术语有云清贫浊富,所谓铜臭,实为富气,常少相貌秀气,再取雅名,则反消运势。”

常夫人轻轻将婴儿换了个姿势抱住,“还请先生多赐几句。”

谢六沙哑着嗓子说:“此巷布局后有山前有水,显是出自高人之手,住在这里非富即贵,但同样因为如此,一块福地却荫运了那么多的人家,其势必定渐弱,这局并非长久,尤其对后世毫无益处,只能使家主一时显赫。”毫无保留的将自己所知道出,自被离开灵宝后,常人人还是第一个对谢六如此和善的大户人家。只是不知为何,先前入院端水的仆人还是没有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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