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闹酒(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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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师爷夹起一截肉丝儿,放进嘴里,嚼得胡须一长一短,“今春,侯帮主为人忠善,性情秉直,口无遮拦,你莫生他的气。他已是黄土埋到半截身的人,江湖越老,胆气越小,经不起大风大浪了!卢家大船帮,迟早还是你姓侯的来打理,忍得一时气,方能处处平啊……来,今春,咱喝一个,老夫提前预祝你荣任大帮主!”

侯今春又喝下一碗酒,抹抹嘴,夹菜压压酒,将筷子捏在手里,转头问卢恩成,“少爷,那个陈叫山,是他娘的啥来头?”卢恩成一听到陈叫山这仨字儿,气就老往头发上窜,但又觉得自己堂堂卢家大少爷,岂可与他相较之,不易表现出太激烈的情绪,便不屑地说,“山北来的个穷土孙而已……”

“啪”地一声,侯今春将筷子朝桌子上重重一拍,震得碗里的酒都跳溅起来,“那他娘的他装个屁啊?你瞅他那怂样,往那儿一站,说得唾沫星子乱飞,说个怂啊说,我真想上去给他几个大耳刮子!他娘的个山北穷货,真不知道乐州城有多大,凌江水有多深,他算哪个裤裆里冒出来的狗球驴卵子?还敢抢卢家的风头,敢代表卢家说话,他说熬稠粥,就熬稠粥,他这是把咱卢家往面子上逼哩,老爷夫人不跟他一般见识,可我侯今春,就是看不惯!要是逮着机会,这怂货落我手里,不要他的怂命,也得让他掉三层皮,跪下来舔我****求我……要不然,他还真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哩……”

“对!使劲揍,往死里揍……”宝子趴在桌子上,脑袋都扶不稳当,耳朵却倒尖,“这小子我也瞧着不顺眼,就是个欠揍货……”

谭师爷手抚胡须,正襟危坐,若有所思,一言不发……

宝子却将椅子挪了挪,一手搭在谭师爷背上,酒气冲人,舌头打卷,“谭……师爷,你要想个法子,给……给给咱少爷,出出出这口气啊……”谭师爷被宝子拍得前摇后晃,却不怒不躁,怡然自得地手抚胡须……

卢恩成见宝子说话没高没低,忽深忽浅,且这般不尊重谭师爷,怒了,猛一拍桌子,“宝子,几碗酒就把你喝成这样了?撒泡尿照照你自己,照照你那熊样,有没有一点尊长敬老?有没有一点礼义廉耻?”

宝子正拍着谭师爷,手掌猛一停,转头瞪着眼睛,看向卢恩成,“少爷……少爷!你瞧不起我……你半只眼睛,都瞧不起我……对……不对?”

侯今春见这架势,赶忙来劝,宝子却一下将侯今春的手扫开,“少爷……你就是瞧不起我!你……你们都瞧不起我!我……我宝子做啥对不住卢家的事儿了?做啥对不住卢家的事儿了?我……我没做啥对不住卢家的事儿……”说着,胳膊一揽,将谭师爷的脖子揽过来,“谭师爷,我做啥对不住卢家的事儿了?”然后,又转向侯今春,也将侯今春的脖子揽过来,“侯……帮主,你……你你你说,我做啥对不住卢家的事儿了?”

卢恩成被气得不轻,一把拽着宝子的衣领,“王宝子,你闹啥闹?你怕必悦楼的人,不知道你嗓门大?”

宝子推开卢恩成的手,站起身来,踉踉跄跄,后退几步,将椅子撞倒,索性抓过酒坛子,脖子一仰,“咕咚咕咚“一阵喝,喝到再也倒不出半滴酒,将酒坛子高高举起来,朝屏风上丢去,“哗啦”一下,屏风应声而倒,酒坛子也摔了个七零八落……

宝子揉揉眼睛,复又将眼睛睁得比碗口还圆,瞳孔里仿佛燃烧着熊熊大火,眸子里似乎冲荡着鲜血,一把抓起倒在地上的椅子,抬起膝盖,用力一折,椅子断为了两截——“我没做对不住卢家的事儿,我没做!凭啥你们都瞧不起我,凭啥?”

必悦楼里的人,听见这边响动,连忙赶来,胖伙计推开房门,见满屋狼藉,眉头微微一皱,但转瞬又是满脸堆笑,“哎哟,对不住各位,实在对不住各位,必悦楼招待不周,招待不周……”

谭师爷走到胖伙计身前,从兜里摸出一把钱,“叮呤咣当”放到了胖伙计手里,然后,凑到胖伙计耳边悄声言语。

半晌,胖伙计领着八位身高体壮的后生,忽啦啦走了进来,走到宝子身前,先赔了个笑脸,“宝子哥,莫生气,莫生气,哥几个给你赔不是了……”说罢,一声招呼,八个强壮后生,抱腰的抱腰,抬腿的抬腿,架胳膊的架胳膊,直将宝子直挺挺地抬了起来……

宝子两腿又缩又蹬,大光头四下乱撞,肚皮一下又一下地朝上顶,扯着大嗓门,扯得脖子上红筋乱冒,“放开我,放开我,我没做对不住卢家的事儿,我没做……”

宝子的喊叫声渐渐远去了,听不见了,胖伙计依旧满脸陪着笑,“几位,招待不周,招待不周,多多担待,多多担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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