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他从山中来(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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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不弃觉得,倘若不是母亲在取名时看到了他的未来,便是在生出他后以前,已感受到这个世界太多的恶意。

不弃,不弃,若是世界一片美好,又何必说不弃?

杨不弃记不清第一次感受到恶意是什么时候,也许是某个大孩子给了他一巴掌,也许是某人毁掉了他辛苦堆成的泥人,但这些在他心中都不及荒年时邻居像蝗虫一样趁父母不在抢粮食来得刻骨。

三岁的杨不弃抱着一岁的妹妹,眼睁睁看着本就不多的粮食被众人一抢而空,连母亲预留着做晚饭的一小碗米也未能幸免。

来晚的人像讨债主一样,在屋里东翻西砸,走时还骂骂咧咧,踢上杨不弃两脚。

辛辛苦苦上山摘野菜的父母回来看到家中的景象后,放声大哭,母亲跌坐在地,父亲抹了两把眼泪,拿起一把锄头就冲了出去……

那年的饥荒就这样度过了。

杨不弃的父亲没有抢回来任何粮食,但他鲜血淋漓的尸体却给杨不弃母子三人送来了半年的肉食。

这件事是杨不弃很久以后才知道的,他没看到母亲伏在父亲的尸首上痛哭,也没看到母亲面无人色的用菜刀一刀刀砍自己丈夫的尸体,他只是在狼吞虎咽的吃肉时,偶尔问母亲――

爹爹呢?

饥荒那年后,杨不弃再没看到母亲吃肉。那年的艰辛如雪,永久留在了母亲没有分毫颜色的脸上,她如幽灵一般整日在田间山野劳作。

转眼,杨不弃已经十岁。

和大部分农家孩子一样,杨不弃早早当家,学会了做饭、洗衣、干农活、割猪草、放牛、照顾妹妹……

然后,在某天他放牛归来的时候,他看到母亲望着天边的残阳,露出凄厉的笑容。

杨不弃一生都忘不了母亲当时的表情,看似平淡,实则凄厉惨怛,宛如承受了巨大痛苦,金黄的夕阳洒在母亲脸上,竟只将母亲的面容变得更加苍白,像是阴间的厉鬼一般。

原谅杨不弃这样回忆母亲,因为在母亲身旁,一具白骨正赫然耸立着!

白骨的头颅还残留着毛发和些许皮肉,时而有蛆从骷髅中爬出,但母亲搂着白骨没有丝毫异样,仿佛搂着最亲的人。

杨不弃和妹妹一样,吓得跌坐在地,母亲却笑着看着他们:“别怕,这是你们的爹爹。”

巨大的恐惧让年仅十岁的少年想不出话里的任何意义,当晚上惨叫声四起,一夜间十户人家惨遭灭门,母亲被栓狗链捆在村头的木桩上时,杨不弃才明白事情的始末。

他发疯一般冲向众人,想把母亲从村民点的火堆中救出来,但只有十岁的他又岂是大人的对手。他咬中某人的大腿,却被人用棍子狠狠敲中的了天灵盖。昏迷前,他听到有人说,这小畜生留着也是个祸害,干脆一并杀了,他妹妹也留不得,明天就卖到窑子去……

杨不弃流出血泪,猩红中,他看到的不是村庄,而是一座野兽横行的山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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