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风不止(5)(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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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凝当然不知道,唐少帅为了她的事情,去和他爹针锋相对,以致差一点被一顶不孝的大帽子,结结实实的扣在脑门上。

她要是知道,当然一早就会劝着他,叫他不必如此---冯思嫒在她眼里,从来不是什么棘手的对手,甚至于在算计对方的时候,也不过是顺手带了个尾巴罢了。

在拿到了孔景豪和冯思嫒的两封“意见”之后,她才开始动笔写她自己的社论,但和她对金允珠表达的公允,换而言之就是中庸的意思不同,她自己的下笔,却带上了极端的尖锐。

瞿凝开篇,用的就是《史记》当中的典故:有关孔子是如何诞生的。

“叔梁纥与徵在“野合而生孔子”---孔子自己都是“野合”而生,孔家的起源不过是野合,又何谈男女大防,乃至何者为贵,何者为贱?乃至诗经之中,有半数乃是歌颂男女感情的诗句,所有这些都说明了,其实当年孔子本意,并非要如此讲究男女大防。

所以,无论孔景豪如何引用孔子之语来所谓教化男女,全是曲解,乃至于是曲解孔子,对他家老祖宗的违背。

瞿凝这篇社论,针对的并不是孔孟之道,她针对的,只是目前举着孔孟大旗的人。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纠正皇家灌输给民众的犬儒主义。

在宫中,她自小就受了十几年的皇家教育---其中最多的就是所谓君臣父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愚孝愚忠的道理,瞿凝此时本是有感而发,下笔自然是十分顺畅,因为这是她十几年的怨念累积,简直可以说是下笔如有神助,这篇社论写起来,竟毫无滞涩之处。

洋洋洒洒数千言几乎是一挥而就,她最后满意的自己再看了一遍,然后就唤了她的两个侍女进来。

宫中宫女入宫的时候都是不大识字的,顶多知道一些简单的字,晓得如何排列书本之类而已,但这两人既然在她身边服侍多年,她也从不说禁绝她们读书习字,瞿凝心里很明白:大字不识一箩筐,不可能。

她已经准备要发落了“奸细”,这会儿就淡淡的将那纸递给了素琴:“我刚写好的,你念念?”

素琴有些迟疑的看了她一眼:“少夫人……这……”

“不必矫饰,”瞿凝冲她眨了眨眼睛,笑道,“这会儿咱们不是在宫里了,识字就不是个错,毕竟少帅和我,都不是那种希望身边人大字不是一个的主子。”

素琴有些犹豫的点了点头:这点倒是真的。唐少帅虽是面冷,对她们两个也从没多半句话,但驭下虽严,却章程分明,说一是一说二是二,所以也不会像宫中那样,她们事事都拘着了。

自打陪嫁出了宫,她们的自由时间也多了不少,而闲下来,素琴有时候会看见宝琴在看一些书本之类,她自己也就多用了点心---毕竟,哪怕是看点话本子来打发时间也是不错的。

她就应了是,接过了纸来,开始读的还有些磕磕绊绊,但后来发觉她用语并不晦涩,相反多半都是白话,便渐渐流畅了起来。

女子清朗的声音在室内回荡,窗外阳光明媚,这原本应该是极为赏心悦目的一种画面,但素琴的脸,却在她越见流畅的阅读声中,渐渐的苍白了起来。

瞿凝斜倚在椅子上,看着她的表情,嘴角的笑容渐渐凝固,愈发冰冷。

这是她给素琴的最后一次机会。真的是最后一次。

等到素琴最后抑扬顿挫的读完了,瞿凝瞧了她一眼,笑吟吟的道:“怎么样?觉得我写的如何?能看得懂么?”

素琴立马开始拍马屁:“主子简直是字字珠玑,篇篇锦绣,这要是换在几十年前,去考个进士也够了!”

瞿凝被她逗笑了:“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士不考八股了?”她笑着转了脸看向在旁边垂了眸子,仿佛是若有所思但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宝琴,口气渐渐冰冷,“宝琴,你怎么不说话?”

宝琴能听得出来,她从带着笑意忽然转为寒凉的口气。

这让她原本已经到了嘴边的话,也变得有些犹豫起来:真的要说么?

但旋即,她就拿定了主意:她若是说了,才是为了主子好,一味的只是顺从,反而才是害了主子啊!

她“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重重磕头,额角上,因着这种“砰砰”而骤然淤青,最后隐隐可见血痕。

她跪着看不见,但素琴一愣之后却看见了,坐在椅子上的主子,面色森冷,眸光里再没有了一丝一毫的笑意。她很想阻拦宝琴,但却看见瞿凝将手指往唇上轻轻一拉,给她使了个眼色,她便只好沉默下来,垂手站到了一边,心里却急的不得了。

地上,宝琴却已经在砰砰的磕头声中,开始了她的劝诱:“主子,这文不能发啊!您是公主,是皇室的瑰宝,但以您的身份,若是得罪了山东孔家,得罪了天下儒生,您能讨得了什么好?唐少帅虽然对您体贴呵护,但他当初刚刚娶您的时候何其冷酷,何其独断,婢子如今还觉得像是历历在目。那时候您身上时时可见淤青,他是如何对您的,您又一步步走的何其艰难,婢子岂敢或忘!唐少是靠不住的,您所真正能依托的,其实也是您身后的皇室和陛下,您又为何要如此自毁长城!”

“自毁长城么?”瞿凝仿佛是喃喃的重复了两句,疲惫的挥了挥手,“你继续说。”

听出了她话意的疲惫和叹息,宝琴心中惊喜,以为说动了她---谁叫她低着头看不见瞿凝的面色呢:“孔先生十几岁就做了陛下的伴读,和少夫人您也算是青梅竹马,这样的情谊,如今若一朝毁去,您难道就不觉得可惜么?何况孔家一直就护着皇室,也护着您,您这篇社论一发,难道不是仇者快亲者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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