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头点地(2 / 2)

加入书签

太子看到这里,给了身旁二品侍卫一个眼色。

燕卓看着被推搡出来的几人,阴沉着脸,“滚开!”

几人稳住了身形,惶恐的哈腰,却在他回头盯着前方的时候,一人眼疾手快的拧住他握剑的胳膊,同时另一人亦是擒住了架着燕云祁的那个精兵,两声清脆的咔擦之声响起,燕云祁稳稳的落在了中间那人的怀里。

“啊!——”燕卓捂着胳膊,痛得冷汗直流,扭头狠狠的盯着面前三人,然而视线却停在了中间那人身上,一身普通的士兵打扮,混在人群中丝毫不起眼,然而身上那气质,却那般的熟悉,熟悉得他日夜梦魇,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怎么会是你!你不是应该死了么?”他厉吼出声,惊骇的倒退着,却被锋利的剑架在了脖子上,进退不得。

老王爷定定的盯着他,随即发出一声叹息,冷峻的脸第一次有显而易见的笑意。

那人将怀中的燕云祁快速的交给身后之人送下去医治,即便心急如焚他的每一个动作却都有条不紊,举手投足透着刻入骨髓的优雅,那气质仿佛与生俱来,赏心悦目得令人惊叹。

他缓缓抬起头揭开头盔,露出一张清隽无双的面容来。

王宝卿蹬蹬的退后两步,掩着唇不敢置信的看向他,本以为早就哭干的眼泪如泉水一般涌出,止也止不住,如果这是梦,那就请永远也不要让她醒过来。

燕绍笑笑,声音像温温流淌的溪水,开口道:“真不巧,让你失望了。”

燕卓的虎视眈眈让他渐渐感觉厌烦,在叶挽思验出碗里有毒的那一晚,他便想到这一计策,以炸死来逼他原形毕露,永绝后患,从那之后,钥匙被盗之时他就在暗中窥视着,后来种种都在预料之中。

包括燕卓派来杀他灭口的黑衣人,与大牢里的囚犯混在了一起,那死尸也是从死囚里拖出来,为了让人们信服,还特地披上王宝卿送来的鹤氅,伪装成救火的官兵混在了人群里,亲眼看见了他险恶的嘴脸,还有……悲痛欲绝的王宝卿。

他看着面色苍白默默流泪的她,有些歉意,她终究城府不深,说了只会泄露他的计划,只能先隐瞒着。

叶挽思不必说,二人像是早就有默契一般,燕绍不说,叶挽思也乐得配合他演戏。

太子看见死而复生的燕绍着实有些惊讶,不过另外想到一种可能,他开怀一笑,踱步至燕绍面前,那笑容倒是带了几分真,“太傅,你没死真是太好了。”

燕绍忙躬身致歉,絮絮叨叨了一番死里逃生的艰险过程:“所幸逢凶化吉,真是万幸。”

太子似听非听的点头,又慰问了一番,方正色的抬头,威严的目光扫了一眼燕卓和院子里人头涌动的士兵,冷厉道:“来人!将大逆不道的燕卓拉下去就地正法,查清院子里的士兵出自哪一个营地,将那将领给本宫捉来,若是反抗就地诛杀!不得有误!”

“是!”

老王爷身躯晃了晃,终究闭上了眼睛,这事情闹到太子这里,已经不是他想隐瞒便可以隐瞒的了,他看了一眼始终默默不语的叶挽思,轻叹一声,眼底是深深的疲惫,罢了罢了,他摆摆手,绕过假山,远远的走了。

挺直的身板在这一刻有些佝偻,即便他再铁石心肠亦不忍看见自己的亲儿死在面前,此时的他才真的像是一个垂暮的老者,带着深深的疲惫的寂寥,伴着枯灯静坐。

太子很满意老王爷的识相,知道这事情已经不单单是挟怨报复或是胁迫那么简单,最好的结果便是交给他处理,燕卓不甘心的瞪大了眼睛,挣扎着起身,“我是镇南王爷!你们竟然敢这样对我!”

太子身旁的二品侍卫,拔剑便直直的刺向他的胸口,燕卓癫狂的嘶吼卡在喉咙,看着胸口的剑晃了晃,双眸缓缓的抬起看向院子里的人,视线定在那绝美出尘的少年身上。

如果没有她,他现在早就是那高高在上的王爷,有怎么会有现在的穷困潦倒如丧家之犬,他双眸陡然爆发出强烈的怨恨,拔出胸口的剑,宛如垂死挣扎的野兽嘶吼道:“我要你死!……”

这一剑刺得正中胸口,然而本该气绝身亡的人却突然来了这么一股狠劲,让人始料未及,燕卓双手满是胸口的鲜血,他疯狂的握着剑向叶挽思冲过来,然而那美丽的少女却仿佛吓傻了一般,直挺挺的站着竟然不闪也不躲。

燕卓的疯狂吓坏了众人,燕绍眉心一跳,生平第一次失态的吼道:“挽儿!”

叶挽思始终笑盈盈的站着,铁锈腥风迎面扑来,她连眼睛也未眨一下,眼看着剑尖近在眼前,却陡然从角落跃出一个黑衣人,长剑泛着青锋的光芒,凌厉的朝着来人一刀砍下。

鲜血喷涌而出,溅上他的脸和衣袍,却牢牢的挡在少女面前,月华色的裙摆连一点血星都没溅到。

而握剑冲过来的燕卓,黑黝黝夹杂着血色的头颅已经骨碌碌的滚在地上,沾染上不少零碎的花瓣和泥巴。

那往前冲的身体却因为惯性还在往前跑着,汩汩的鲜血滚滚的落下,脖颈处整齐的切口昭示着执剑之人毫不犹豫的决心和利落的剑法,终于‘砰’的一声,直挺挺的倒在了凌霄脚下。

叶挽思鬓发上的红玛瑙梅花簪垂下的珠穗,轻轻的碰了碰,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然后归于平静。

燕云赋自跟叶挽思分开以后便领着小厮出府找燕卓了,再怎么说对方也是他的父亲,被老王爷赶出了府,生怕无路可去的他流落街头,驾着马寻遍了大街小巷,深夜了正要打道回府碰巧在路上碰见通风报信的小厮,不由急匆匆的赶回来。

拔开围得密密麻麻的士兵,便看见这血腥的一幕,他瞳孔微缩,“父亲……”

他轻颤的走过去,脚边是一个血淋淋沾满泥土的头颅,他蹲下身子,拔开脏污的头发,燕卓疯狂扭曲的脸映在眼中,丫鬟们早已被这一幕惊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失了言语。

他不敢置信的看向叶挽思,仿佛被人掐着了喉咙般吐出晦涩的字眼,“你好狠毒……”

叶挽思见她满脸血污,便示意凌霄退下,燕绍反应过来连忙将她揽进怀中,推着她远远的离开燕卓的尸体。

此时她正后怕般躲在燕绍怀里,对方正揉着她的发顶轻声细语的哄着,闻言,她探出脑袋来,红红的眼眶还有水花的眼里打转,晃悠悠的模样就差要掉下来。

这模样即便是铁人也要被那可怜样儿的眼神看化了,太子看着她,心头就是一软,抑制住想过去安抚的冲动,轻咳一声,严肃道:“燕卓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行径,没有祸及满门已是万幸,燕公子身为东昌的后起之秀,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太子目光冷沉,言下之意就是再多与这事情纠缠下去,日后要想官运亨通可没那么容易,毕竟燕卓这可是意图谋逆的罪名,身为罪犯的儿子没有受到牵连已经是要感念皇恩了,这可能伴随一生的污点他若是再不律人律己,迟早要被挤出凤京这名流贵族的圈子。

人都是捧高踩低之辈,贵公子沦落到罪犯之子,任是谁都不想与之往来,他如今应该担心是该如何摆脱身上被加诸的污点,而不是死死的咬着不放。

突然有侍卫匆匆走来,在太子耳边悄悄的说了几句,太子眸中极快的闪过一道暗芒,跟燕绍说了几句,深深的看了一眼叶挽思,便吩咐侍卫驾马车进了皇宫。

燕云祁听着太子的一番话,心头有些发凉,直到京兆尹领着人将院子里的士兵带走,他才愣愣的反应过来,竟是前所未有的茫然,看向叶挽思的眼神冰冷却又带着一股莫名的恨意。

院子里的花草被践踏得满地狼藉,回过神来的下人忙赶紧的清扫起来,恰逢老王爷身旁的护卫来发话,“老王爷吩咐,将灵堂内的棺柩抬出来,即日便将燕卓下葬,埋在郊外的山上,并从族谱上逐名,不再是燕家子嗣。”

小厮们有些愣愣的抬了那副沉重的棺柩,一打开发现竟然是空空如也,叫人惊讶之极,暗忖这老王爷果真是神机妙算,既然料到燕绍没死。

叶挽思笑笑,老王爷当然不是神机妙算,怎么说也是戎马半生的将军,若是没有什么心眼只怕活不到现在,他只怕也是猜到了燕绍诈死,只是不敢确定罢了。

燕绍看着空旷的院子,丫鬟们正埋头清理残花败草,王宝卿确定了燕绍没死便挂心着燕云祁的伤势,刚才就已经去了他的院子,他低声朝她道:“夜深了,去睡吧。”

叶挽思看着他身子还未换下来的盔甲,轻轻一笑,点点头,领着一直站在角落默不出声的灵珊跟灵玉,回了阳明阁。

也是该留点时间给他们一家子叙话,王宝卿再怎么心性高傲不可理喻,但是深爱燕绍一事却是真的,她悲痛殉情的一幕仿佛还在眼前浮现,说不动容是假的,就冲着她那份深情,相信她一定能抚慰燕绍内心的伤痛,不得不说这样的结局是最好的,她当然不会蓄意破坏。

灵玉抹了一把脑门上的冷汗,瞧着叶挽思的背影竟有些落寞,她亦有些不平起来,只怕经过这件事,王宝卿跟燕绍的感情会更近一步,她们一家和和美美,自家小姐又该如何自处?

燕绍能平安喜乐自然也是她心之所愿,但是她又不想叶挽思孤零零一个,她敲了敲脑袋,矛盾不已。

燕绍见她听话回去,不由微微一笑,转身便朝燕云祁的院子走去,终归是自己的亲骨肉,被燕卓伤成那样哪会不心疼的,他步履极快的跨进院子,闻着满屋子的药味皱紧了眉头,立即道:“怎么样了?”

王宝卿守在床头,抬头见是他,连忙扑进她怀里,死死的揽着他,带着浓浓的鼻音,嗡声道:“大夫正在上药,说是失血过多,所幸没有性命之虞,但还未醒过来……”

她靠在他胸膛,依恋的叫了两声夫君,只觉得从未有此刻这般踏实,只要他平平安安的活在人世就好,一切的一切就当时过眼云烟,她都不计较了。

燕绍微微环住了她的身子,轻轻的在她的肩上拍了拍,轻声道:“没事的,放心。”

“嗯……”王宝卿感受着来自他的温柔,这一阵的忧虑和揪心在这一刻通通放下,绷紧的神经一旦松懈,困意便席卷而来,她靠在他的臂弯,缓缓的睡了过去。

燕绍听着耳边传来的沉稳的呼吸声,不由望去,见她眼下泛着深深的一片青黑,轻声的叹息溢出嘴角,抱起睡熟的她放在榻上,掀开锦被盖上,看着那苍白的脸有些出神。

大夫换好了药早已悄悄退下,一众丫鬟红着脸也不敢打扰夫妻二人团聚,纷纷退下,一室静谧,浅浅的呼吸声此起彼伏,灯盏上的烛火将这一幕映在窗棂上,满室皆是甜甜的,萦绕着名为温馨的味道。

半夜燕云祁幽幽转醒,看着榻上熟睡的二人,浅浅一笑便闭上了眼睛,原来耳边那淳淳的说话声不是做梦,他的父亲真的没有死,活生生的就在他面前,嘴角挂着温暖的笑意,细长的眼角却流出一滴热泪,一下子掩入浓密乌黑的鬓发中。

皇宫

太子进宫时,皇帝还在批阅奏折,万公公随伺在侧,原来镇南王府的五百士兵出自飞骥营新进的子弟兵,飞骥营是历代训练武将和士兵的营地,是凤京唯一一处可以练兵集兵的地方,皇帝为了避免武将互相勾结,起兵逼宫,便下了懿旨不许飞骥营驻守士兵超过三千,一旦满员便要派遣到边关乃至其它军营。

而朝廷为了吸纳新鲜血液,每年都会招手一批优秀的学子进飞骥营历练,而镇南王府的五百士兵便是新进不久的士兵,充其量也就是花拳绣腿,掀不起什么风浪。

而掌管飞骥营的向来都是皇帝亲自委任,如今接任的便是二品上将军杜曹,此人忠心耿耿忠于皇帝自然不可能会帮着燕卓胡乱非为。

而这五百新兵却是飞骥营里一个名为刘令然的千夫长掌管,乍看倒是跟皇后一党没什么关系,但是其父左都尉却是暗地为皇后鞍前马后卖命的走狗,表面却是始终一副中立的态度,太子对皇后结党营私早就恨之入骨,凡事抓到一星点机会,都不放过。

太子一五一十将镇南王府的一切和盘托出,当然巧妙的将镇南王府在燕卓这件事上摘了出去,镇南王府的作用极大,可不能被皇帝牵连在内,而燕卓一事,相信老王爷会权衡利弊,没有人会比他更明白与燕卓的关系撇个干干净净对镇南王府的利益来说才是最好的。

太子将燕卓与五百士兵猖狂的行径在皇帝面前绘声绘色的说了一番,让一向多疑的皇帝十分不满,在他眼皮底下竟还狂妄如斯,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先是赞赏了太子雷厉风行就地狙杀的行为,再便是雷霆大怒,尽管最终听从了太子反抗必诛的命令带回了刘令然的尸首,却消不掉皇帝对于军权的敏感导致的怒火,连夜将左都尉管教不严,失察失责的罪名将其革职查办,将京中在职的武将降级的降级,斥责的斥责。

皇帝的昭然殿烛火彻夜未媳,武将们被皇帝半夜三更从温香软玉的被窝里挖出来,战战兢兢的承受皇帝劈头盖脸的责骂和怒火,直到天色微亮,方拖着疲惫和冷汗涔涔后背去上早朝。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