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没面子(1 / 2)
“我们都劝过他,不要这么死板,要用现代科技嘛!学生们也看不出来。但是,他却说,这是我能为我们的学生做的最后一件事,你们不要拦着我!”焦连成唏嘘不已地道。
同学们脸上的神情更加肃然了,有些女生眼圈竟然微微泛红。其实,他们多少听说过陈校长的事迹,但是,今天却被这个细节打动了。
“他的每一次开学典礼、毕业典礼的演讲都是他亲自写的。不用秘书代笔。他要管理一个将近三万人的大学,五百多名教师的吃喝拉撒,可是,他还是亲自写。他说,这是不可多得的和学生交流的机会,让我说点真心话吧。”
不像其他院校或者机关单位正职副职勾心斗角,焦连成是真心钦慕陈贤书的教学为人,讲到这里,也语带哽咽。
焦连成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陈校长每一次讲演,不仅仅是对同学们,甚至对我包括其他教师,都是一种洗礼。现在,欢迎我们亲爱的也是敬爱的贤叔,给我们讲两句。”
掌声响起,但是并不算是热烈和持久。
陈贤书背微微有点佝偻,穿着普通白衬衫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拿起一个无线话筒走到主席台中央。
没有发言稿,陈贤书轻了轻嗓音,说道:“各位同事,各位同学,我今天不代表谁就代表我自己,一个多吃了几十年饭的老人,和我们年轻的朋友们聊几句。你们已经被代表了太多,我要再要不经过你们同意代表你们,你们会骂我的。”
同学们发出善意的哄笑,有几个稀稀拉拉的掌声。
陈贤书脸色平静,也不理会同学们的哄笑,交头接耳,声音不大,但是吐字清晰地说道:“有一次,一个朋友家的小孩,来我们学校读书。他有次遇见我和我说,他第一次来海大报道,打了出租车过来的,他骄傲地对出租车司机说,他以优异成绩考上了海大,今天是来报道的。没想到,司机师父却给他车费打了个折,告诉他,他就是海大1999级的学生,算是校友,给你个折扣。”
同学们轰然大笑,但是,笑容里却有一份苦涩和忧虑。而陈贤书身后,那些校领导和学科带头人们,却一脸凝重,噤若寒蝉地看着陈贤书。
陈贤书也微微一笑,说道:“这孩子后来问我说,陈爷爷,现在就业压力很大,读了海大就业也很困难,就是找到了工作,大学生毕业生工资不如民工,我来这大学到底读什么?还不如读新东方厨师学校。”
同学们的脸色也开始凝重起来了。
陈贤书扶了扶有点滑下来的黑框眼镜,继续说道:“每一位教育者都要受到如此的诘问,也必须铭记这样的诘问。我从来都不否认,在一个实用主义和功利主义盛嚣尘上的时代,每一门传统的学科和古老的技艺都免不了面对这样的质疑,学这个有什么用。对此,哲学家总是自嘲自己的工作是无用之大用。其实,在宽泛的意义上,所有的人文学科都属于无用之大用的范畴。”
“何谓无用之大用?法国大革命的时候,法国国王路易十六在巴士底狱中曾经感慨说:是这两个人消灭了法国!这两个人一个叫伏尔泰,一个叫卢梭,都是哲学家。路易十六这句话的隐含之义是:改变观念就是改变世界!”
“9月10日是开学的第一天,从这一天起,在座的各位同学就正式的进入到了大学的生活。昨天出版的《南方周末》头版的标题是钱理群--告别教育。钱理群是我非常尊重的一位老师,他是北大中文系的教授,10年前他从北大退休后,投身中学教育,试图改变人心,结果却屡战屡败。这篇报道写的非常之沉痛。我对它有两个总结:第一,就今天的高中教育来说,一切不能为应试教育服务的教育根本无立足之处,第二,就今天的大学教育来说,一切不能为就业服务的教育也似乎也没有立足之处。”
哄!
这次,不是哄笑,而是响彻全场的掌声,这句话简直就是说进了所有学生的心窝子里。
陈贤书做了一个制止掌声的手势,等掌声停下来,继续说道:“过去的几十年的教学生涯,让我非常深刻地体会到当代大学生的种种迷惘和困惑,很多学生从一进校门开始就焦虑自己的职肠未来,非常功利地规划自己的每一步,狗苟蝇营、亦步亦趋。我收到过许多学生的来信,都在焦虑于为什么周围的同学如此目标明确,为什么自己依旧懵懵懂懂。都说大学教育正在堕落成为一种失去灵魂的卓越,但是在我看来,更可忧虑的是那些赢家并不因此成就卓越,反倒可能因为熟谙了各种潜规则而变成蝇营狗苟的现实主义者,与此相对,输家则因为遭遇挫折或不公而成为愤世嫉俗者和犬儒主义者。无论是哪一种结果,都以丧失灵魂为代价。”
陈贤书这一段话,较为艰涩,同学们都在皱眉苦思。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