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八章 河北儒林(2 / 2)
“可契丹已被天策击败……”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契丹这艘船再烂,也比洛阳那头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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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杜重威与安重荣,范延光算得上第三个收到檄文的重将!他素信鬼神。张奇迹之所以能成为他的心腹门客,靠的就是一手请神与算命的能耐。
收到檄文后,当天晚上范延光就做了一个梦,梦见一头猛虎压在自己身上,他惊醒之后连夜召见张奇迹,让他一占吉凶。
张奇迹听说天策上京大捷的消息后。早就吓得惶惶不安,这时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了许久,才道:“猛虎压身,此大凶大吉、小厄小福之兆也。”
范延光大奇:“大凶就是大凶,大吉就是大吉,怎么会有大凶大吉之兆?还什么小厄小福!”
张奇迹道:“龙从云,风从虎,虎者风也。猛虎逼近,大风之兆!顺大风之势,则是猛虎加身之威,大吉,而不免有血光小厄;逆大风之势,则是猛虎袭身之祸,大凶!虽然将有加官进爵之小福。吉凶之变,在于顺逆而已。”
范延光若有所悟:“那怎么样才是顺风?怎么样才是逆风?”
张奇迹道:“行之易而能成就大功业者。就是顺风;行之难而身家性命未必保者,就是逆风。”
范延光看着檄文。好一会,才道:“现在全天下都知道张龙骧那边才是顺风。如我能坚守邺都,石天子自然要为我加官进爵的,但如果最后挡不住天策铁骑,封我为王也是无用!若是顺风而行,洛阳的家人势必无幸。这也罢了!只是我与张龙骧没什么交情,也不知道那边是什么态度,就这么贴过去,一来不知道那边是否见容,二来不知道对我是否信任。”
张奇迹见范延光表了态度。说道:“恩主以前不是曾出访天策么?怎么会没交情?”
范延光苦笑道:“就是因为我曾出访天策,所以才更加避嫌,不见石天子将我养在洛阳多久了?”
张奇迹道:“如果恩主的确有意,小人却有一条线索。”
范延光大喜道:“是何线索,快快说来。”
张奇迹道:“先前恩主召见那李沼,他的应对,分明是为张天子打算,而非为石天子打算的。这个人啊,他就算不是张迈派来的,也必定有些门路。”
范延光道:“这个我早也看出来了,哼,也亏他大胆,若非我有心优容,早就砍了他了!”
张奇迹道:“恩主当初优容他,想必也是为了今日留下一条后路。既然如此,不如就由我去探探他的口风。”
范延光道:“好!此事也只有先生能帮忙,就请先生劳苦一番,将来如若成功,必有重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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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奇迹从帅府出来,直接找上了李沼,将檄文拿给李沼观看,李沼读了一遍道:“文采不错,范文素的才学,于我河北士子之中也是第一流的。”
天策政权东枢的设立并非秘密,范质执掌东枢一事早就传遍两河,尤其是河北士子更是暗中兴奋——因为范质就是河北人!
张奇迹虽不是读书人,但他消息灵通,自然知道范质范文素的近况,当下接口道:“李大夫与范东枢有交情?”
李沼道:“范文素嘛,以前他还在中原未西向时,倒也曾见过一面。今年他出使洛阳,在冯相府中也曾一晤,但也没有深谈。不过我与他的父亲范守遇却是旧识,范文素得志之后,使人密召其家人西行,范守遇西行之后,也来信托我照顾他老家的亲族。”
两人一来一回,说的话一点也不涉及当前最敏感的降叛话题,但李沼一表露自己的这一道人脉,张奇迹马上就心知肚明,忙道:“怪不得李大夫稳坐邺都,丝毫不惧北兵逼近,原来有此通天门路!”
李沼笑道:“老夫早已辞官,闲居林下,不问世事。不管是南兵北兵,东兵西兵,来了只要能守土安民,便不误老夫读书修身。天下豪杰争鼎,我辈只待太平!”
张奇迹说道:“李大夫的胸怀我等望尘莫及也。不像我张奇迹,受了范将军的大恩,就只能为恩主马前奔走,只有等恩主得到太平了。我辈才有太平。”
李沼道:“范将军也有意于太平?”
张奇迹道:“这个自然,如今四海之内,就是瞎子也看得出天下大势,我我们将军也早有思慕太平之意,只是未得其门。”
李沼笑道:“太平日子,只需顺势而为。有何难哉!”
话说到这里,彼此便都有默契了,张奇迹道:“那还请李大夫赐教!”
李沼指着城头道:“换一面旗帜而已,这还需要老夫来说?”
张奇迹沉吟道:“换一面旗帜容易,只是却有一个顾虑。”
“哦?”
张奇迹笑了笑说:“不怕大夫笑话,在下以前是跑江湖、算命混饭吃的,以在下的经历来说,但凡来客是心有所求,前来问卜求卦。则事半功倍酬金丰厚,且出手爽利,若是在下生意冷淡,兜售生意找来的客人,其人必半信半疑,酬金也未必能够到手。今日张将军换一面旗帜,那是容易,但就怕上门卖卜。自折身价!”
李沼呵呵一笑,道:“原来如此。这却容易,老夫虽然退居林下,但在河北却还有几分薄名,各处军州也都有几个朋友,若范将军果然有意,老夫亦可作安排。劝北军勿动刀兵,遣使以和,使者到来之际,便是携金问卜之时,此‘反主为客’之计。张先生以为如何?”
张奇迹大喜道:“妙计。妙计!好一条反主为客的妙计!还请大夫行事,功成之日,将军必不吝厚谢!”
李沼笑道:“我等圣贤门下,儒家弟子,但求太平而已,能为将军解忧,亦可酬这些日子来的眷顾之情,非为礼谢。”
他送走张奇迹后,便将屏风后的儿子李昉叫出来,说道:“河北定矣!冯相所谋,功成泰半!”
李昉道:“昨天檄文才到邺都,今天张奇迹就来找父亲,这个范延光可真是着急啊。”
李沼道:“为父当初提出那等建议,范延光没有杀我,那就是早有叛意了。而范延光行动涉嫌,石敬瑭竟然也没敢下令撤换他,反而给他加官进爵地笼络,可见石氏对诸边都已经失去控制。如今范延光分明想降,却还要忸怩一番,求的不过是要一个更高的价码罢了,但这也正常,邺都毕竟是要害重镇,如果邺都易帜,河北其它军州势必望风景从。相反,如果范延光决意抵抗,以邺都的雄兵坚城,天策要强行攻下只怕也不容易。为早得太平计,我想张龙骧不会吝啬一个好价钱的。”
李昉道:“听说赵则平人就在邢州,孩儿这就去见他。”
赵则平,就是赵普。赵普虽然不算有名的读书人,但在唐军进入河北的人马中,他身为参谋,算得上是文臣班列,又是河北人,所以河北士林也就放宽了标准,将他拉入河北士林的圈子。
李沼却道:“不!那赵普不过是个新晋少年,他能作出多大的决断?令出其手,范延光也要心生怀疑,必须是张迈面许才可!再说,若是赵普能成此事,那功勋便都计入其手!于我等何益!你得设法北上,直接去见张龙骧!”
他摸了摸李昉的头,说道:“我和你叔父都老了,还能有多少前程?但你如果能借着这桩功勋,从此追随在张龙骧身边,那我深州李氏之大兴便指日可待了!”
李昉虽然年幼,但他为人早慧,这时却也已经有几分头脑,说道:“范延光虽然忸怩,但毕竟是有心归降,我们只是顺势而为。只凭这点跑腿的功劳,未必能得张龙骧的青睐吧。”
李沼嘿了一声道:“范延光的变节,一半是出自自愿,但还有一半,是他从一开始就落入我们的局中。河北的这盘大棋,后面有长乐老布局,这边有我和你叔父牵线推动,如果成功,能为天策争取到的又岂止一个邺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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