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一十一章 大争之世(1 / 2)
范浦归这艘满载排水量达两千四百吨,相当于旧时四千料的终极风帆大海船驶入梁正道海峡(另一个位面的富卡海峡和乔治亚海峡),抵达梁州港,已是圣道四十三年六月下旬。
梁州之名来自梁正道,此人本是山东渔民,年少时还曾是年羹尧在山东纠合的海盗头目之一。英华北伐,他改名“正道”,以示金盆洗手之心,靠着航海之长,在山东海巡里服役。
英华殖民风潮大起,梁正道不甘寂寞,也组织起探索公司,买了海军淘汰下来的旧海鲤船,接北洋公司和北洋舰队的活,奔波于北洋各处海域。
南洲和东洲发现金山的消息传开,国中殖民之潮再度高涨,绝大多数移民和探索公司都朝南洋去了,梁正道却把目光盯在了东洲。将探索公司转为贸易公司,载运移民和商货来往东洲与本土之间,成为浦州的亲密合作伙伴。
置身这股殖民浪潮,心气炽热的梁正道觉得这么跑商,就只能留下钱财,留不下名声,更不是百年基业。他以范四海为榜样,毅然转卖了贸易公司,组织一帮老伙计探索浦洲以北的土地,想在东洲开辟新的殖民地。
那时范四海还在世,对梁正道颇为看重,全力支持他的行动,不仅入股他的公司,还通过浦八朗的关系,动员黎人相助。
圣道三十二年,梁正道将浦洲以北一千多公里处的大海峡探索完毕,发现这里虽有些偏北,但群山环抱,气候温和,几处靠海平原特别适宜垦殖,周围土人也不多,另一桩大好处是,走北线的话,离本土更近。于是他在梁氏海峡前端北海岸的一处平原立下了据点。而这里正是另一个位面加拿大不列颠省的省府维多利亚,温哥华就在东北一百公里处,西雅图在南面一百二十公里处。
依照谁建殖民地谁就享有命名权的法文,梁正道将此地命名为梁州。而发展梁州的脉络。则有他山东老家的资源,加上梁州本地的物产支撑。
梁州林木茂盛,所产橡木是造船的头等用材,虽不如美洲东海岸以及三大湖区多,却是东洲所踞之地少有的富林。
梁正道从山东招揽了大批船匠,此时船匠在英华可是炙手可热的行当,但重金在前。还有百亩沃土,诸多免税条款,乃至船厂干股,加上老乡关系,梁正道还是拉起了一支造船队伍。
依靠造船业,不到十年的时间里,梁州就从一个几百人的小村落发展为有三四万人口的海港。圣道四十年时,这里还发现了金矿。但对梁州来说,这不过是锦上添花,英华海外殖民地处处都有金矿。大家都已经麻木了。
梁州造船业此时已享有盛名,不仅东洲公司在这里造中小商船,海军也将这里列为造舰之地,大洋舰队的不少辅助船只,乃至小型战舰都出自这里。对走北线跨洲航行的海船来说,梁州更是补给和维修的要地。
已年过五旬的梁正道来到码头,亲自迎接范浦归,不仅是为范梁两家交情,浦州梁州两地贸易,还冲着范浦归带来的货物。
“两千枝三十年式步枪。手雷两万枚。四门四斤炮,十门六斤飞天炮,线膛炮?梁叔,这些枪炮足以武装整个梁州的义勇了,船上的四门线膛炮是给唐州的。”
范浦归从本土运来了大批军火,看着一箱箱枪弹从船上运下来。梁正道兴奋地搓着手,犹不满足道:“分一门不行么?不列颠和法兰西佬在东面打得不亦乐乎,我们的探索队也跟白鬼撞过面,难说什么时候白鬼就要上门来抢地盘。”
范浦归出身通事学院,在本土通事院里还见过全球殖民形势图,听梁正道这话,噗哧笑道:“梁叔你这借口也太没边了,那两帮白鬼的战争跟咱们还隔着绵延群山和一个大草原,拿中洲作比较,不列颠的十三州在建州朝鲜,法兰西的地盘在河北,咱们梁州在天山……”
梁正道脸皮很厚,依旧笑着:“他们不找上门来,不等于咱们不找上门去嘛。”
这个脸上刻满了海风侵蚀痕迹的汉子昂首环视,东面南面是海,北面西面是山,山海间蕴着浓浓的沧莽古意,那是千万年来都未曾有过人世烟火的寂寥,可随着脚下港口,以及港口之外,红墙黑瓦绵延不绝延展开,这沧莽一分分黯淡。城市之外,被整齐田垄分割的块块田地,以及正在耕作的人牛,更描绘着一副人世盛卷。
“这是上天所赐之地!就等着身负天命之人来取。我们大英代华夏而得天命,怎么能坐视这样的空白之地,被那些白鬼轻而易举夺走呢?十三啊,你爷爷对我说过,我们来东洲,不仅是为自己的富贵基业,为东洲人求富贵,还是为国家拓土谋利……”
梁正道脸上泛着红光,那是投身于崇高事业的自豪,他向东伸展手臂,摊开手掌,似乎要将那里的平原、群山尽握手中。
“在中洲本土,一亩地一间房就已是一笔小财,可在这里,一亩地算什么?一草而已,一顷都不放在心上!我派的探索队向北向东走了千里,这几年踏遍方圆百万里山水,除了零零星星没开化的黎人,就再没谁染指。直到踏上了东面的大湖湖畔,才撞上大批黎人和欧罗巴的白鬼。”
“十三你是学通事出身的,应该知道,欧罗巴的白鬼仗着先来,随手一划,未来足以容千万人的土地就是他们的了。这样的土地,已经不是简单的百年基业,而是决定三百年乃至五百年气运的财富。这财富就在我们眼前,我们不争,以后子孙们要掘我们的坟!”
梁正道看向范浦归:“十三,会不会觉得梁叔太贪?”
梁正道的眼光显然已经超脱于梁州,超脱于一个简单的殖民大阀。不仅有他,还有浦洲范四海范六溪,还有唐州唐定。跟南洋殖民众阀相比,东洲三阀眼光更开阔,而跟南洲殖民众阀相比。东洲三阀又多出了忧患意识,显得更好斗更激进。
范浦归摇头笑道:“梁叔,若我道出心中之志,怕要轮到你说我贪了。再跟通事院我那些师长相比……咱们不过是小巫而已。”
梁正道的思想是纯正的天命王道派,在这个时代,放眼寰宇,经营殖民事业的人,大多都怀着这般思想。对他们来说,个人财富和名声都已不能满足他们的野心,他们下意识地把自己当作天命华夏的代言人。要在海外之地拓土谋利。而激发他们雄心壮志的前辈先例,则是天庙《圣经》所描述的炎黄拓土立业之绩。
上古时代,诸姓封国,垦殖他乡,最终拓出雄霸中洲的偌大华夏。如今华夏放眼寰宇,似乎又重回当日盛景。如此大争之世,每一个心怀天下的能者自是热血沸腾,全身心投入到大争之潮中。
这些殖民大阀当然不是求自建一国。他们也建不起来。先不说华夏大义归于大英,没有本土产业、人口、来往贸易、乃至天庙、官府和军队,殖民地都难以维持。再加上天人大义下。民人自利的背景,这个时代的英华有能之人,对旧世帝王之业也再不感兴趣。有天命华夏这条彰名立业的大道在,谁去回首那朽烂旧途?
范浦归虽是汉黎混血,但不管是自己,还是他人,从来都将他视为华夏本族,这样的情结,对比梁正道,他只会多。绝不会少。
正在感慨,梁正道摊开的手掌朝范浦归眼前一放:“光想是不行的,还得有本事拿到,所以,至少一门……”
范浦归苦笑,老滑头。等在这呢。
梁州在东洲终究是偏隅之地,就连黎人都很少遇到,范浦归以特惠价转卖给梁正道的军械,不仅足以保障梁州,还能支撑起武装探索队向东拓土,因此梁正道还是没拿到两寸炮,范浦归以两门四斤炮补偿。
回到浦州已是七月初,船入浦州湾,看到南面的城市又扩展了一小圈,东面甚至北面都已立起层层叠叠屋舍,范浦归心中不仅满盈着归乡感动,更因故乡的变化日新月异而自豪。
浦州立业已有三十来年,从最初几百人到现在十多万,其间艰辛一言难尽。范家固然呕心沥血,皇帝以及国家的大力支持更是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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