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五章 居延之血(2 / 2)
可等来的却是前方霹雳般的炮响。震得大地都在微微颤抖。硕大的炮弹不断落在人群中,更绕着火炮置放的高地,扬起了股股烟尘之柱。
第一天完全是火炮的舞台,汉人的火炮虽然不多,却既准又狠,蒙古人炮手拼了老命。也没能把多少炮弹送到居延堡的城墙上,反而遭对方轰烂了八门火炮。
第二天。蒙古人识趣地将炮兵阵地后移,企图依靠数量弥补远程射击的不足。双方的炮战又持续了一整天,蒙古人终于有了进展,炮弹在居延堡的城墙上砸出了不少凹坑,而损毁的火炮则减少到了六门。
切尔雷赫都看不下去了,找到三位汗王发牢骚。蒙古人虽然不太会数数,可有识之士也清楚,再这样对轰下去,己方的火炮永无轰塌一段城墙,或者砸垮一座角楼之日。
汉人火炮发射的是二十斤弹丸,还架在八丈高的城中高塔上。俄罗斯给他们的火炮虽也是能打五六里的大炮,弹丸却都不超过十斤,而且还都是青铜造的大炮,不能持续轰击。
于是第三天,蒙古人采取了“步炮协同”的战术,一面用火炮轰,一面用步兵冲,至于会轰到自己人这事,就自求多福吧。
鉴于居延堡诡异的六面外形,攻城兵力也分作了六路,分片包干。蒙古人自不擅长攻城,但有大炮,又准备有充足的攻城器械,兵力还数十倍于守军,汗王和部将们都深信此城必下,唯一的问题不过是要耗多少时间。
“为什么这么急?这是要我们用尸体堆上城墙吗?”
三汗王所组成的联议王庭给三音诺颜部分了一面城墙,限期十天拿下,扎布多伦愤怒地质问王庭令使。居延堡可不是简单的军堡,城墙简直像是用石头堆砌而起的。而就算是一般的军堡,断护城水流,填平沟堑,再蚁附攻城,怎么也要半月一月。
“汉人正在调度兵马,他们的安西军加上准噶尔和青海蒙古部族,援兵估计会有两三万人。如果援兵到来之前,还没攻陷居延堡,那时即便撤退,也要付出极大代价。而真要退走,我们喀尔喀蒙古再没勇气聚起这样一支大军,以后举只能眼睁睁看着汉人用一座座军堡,一路修到漠北腹地,什么时候到了哈喇和林,什么时候就是我们喀尔喀蒙古的死期。”
策棱挥退令使,亲自对儿子解说。
“就算是攻下了居延堡,我们也得留出撤退的时间,喀尔喀三位汗王可不敢跟红衣决战。毁了居延堡,汉人要重修,至少又得一年,对他们来说,过得一年就算一年吧。”
策棱鄙夷地说着,多伦扎布已不太清楚父亲的想法,又不敢深问,只好问该怎么攻城。
“绝不靠近城墙半里之内,打一天作一天法事……”
策棱微微笑着,多伦扎布心说,这会不会太明显了?
第二天,多伦扎布才发现,自己是在杞人忧天。
就算卯足了劲,也没多少人能冲到城墙半里以内。进到两里内,汉人的小炮就开始轰击,一里以内,就有如雨的枪弹迎头泼来,更让人恐怖的是,这一里以外的枪击都很有准头。
土谢图汗部一队自忖武勇的巴特尔先登队冲了一里半,尸体就拉了一里半,如一条长长省略号。堪堪冲到半里开外,最后十来个人被一连串的开花弹和排枪淹没,点出了一个艳红而饱满的句号。
“呼……真爽……”
曹沾从角楼上的射击孔退开,给自己的十三年式线膛枪装弹,刚才那个句号,还有自己贡献的一小点呢。
不仅角楼有射击孔,城墙也都是这种设计,整整一日“血战”,流的都是蒙古人的血,对方起码在城下死伤五六百人。居延堡守军死三伤十一,其中一死三伤还是一门四斤炮炸膛,对英华官兵来说,制造局的黑心炮匠比蒙古人还可恨。虽然炸膛原因是新炮手紧张,填了两份炮药,可顶不住双倍药量的火炮,那就是劣品!
“不应该啊……”
作战间隙,守城官兵还轮流回营吃中午饭,代去病继续抱怨。
“战争不就该是耿直了脖子,全身血液都像是油锅翻腾一般,滋滋作响,一刀下去,血水泼了一脸,然后你觉得不仰天嚎上一嗓子,整个人就要炸裂么?”
听到这比自己还酸的书生意气,曹沾笑了,喷了代去病一脸米粒。
“这才几天,着什么急?”
曹沾早有心理准备,因为他曾经在桂真身边跟了三个月,对禁卫第六师在缅甸血战的细节非常清楚。
代去病一边抹脸一边道:“着急啊,混不到龙头章,也要混枚虎豹章,不然怎么回去娶媳妇呢?”
曹沾又差点喷了,怎么你也要娶妻呢?
接着轰的一声,地板猛抖,杂物飞溅,烟尘大作,还夹着惨呼声。老半天后,惊得全身都僵了的两人才看到大概两三丈外的饭桌上,一人已经没了脑袋,一人缺了一条腿,正在地上惨呼翻滚。再看看屋顶,赫然一个大洞,原来是蒙古人的一发炮弹轰进了食堂。
两人吞着唾沫,忽然觉得,血液还没沸腾,就开始变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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