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定罪(2 / 2)
两个抬瑟的太监将背板撬开,果然散出点点黑色的药粉药渣,与先前紫檀底座中的一模一样。院判李道源跪在御前,一字一句回道:“此粉末乃曼陀罗花的花粉花瓣,配合几味药材熬制晒干制成的香料。曼陀罗花性本有微毒,入药服食可致人昏迷。古时华佗所制麻沸散中便有此一味药材。如今这里面又混了其他几味药材,药性大大增加。如长时间嗅入此香,人便昏昏欲睡。如日日嗅此香,那人便会逐渐痴傻——”
他话未说完,跪在一旁的旋波恨声道:“难怪!以往小主忙着宫中事物,难得在自己殿里待上一待,倒也看不出来。有孕后待得久了,成日的犯困,太医不进内室诊脉,自然看不出端倪,还道是害喜!要不是小主自己觉得不对劲,可不是要被人暗害了去!”
说罢,狠狠盯住施良娣,眼中几欲射出箭来。
“小主!小主!”翠彩手脚并用的爬向施良娣,一把拽住她的衣裙,哭得肝肠寸断:“这是伤天害理的事情啊!你快招了吧,贵妃娘娘会从轻发落的!”
众人见她哭得如此凄惨,竟有人也微微动容。
慧贵妃冷冷问道:“施良娣,你还有何话说?”
施良娣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嘴唇颤抖了半天,终于吐出一句话来:“翠彩,你跟我数年,我没想到会是你。”说罢,狠狠咬住下唇,拧过头去不发一语。
此情此景看在众人眼中直如默认一般。落在我心里,却是万般滋味不可言说。
那方在静心苑避风处烧成飞灰的红绸,只有经过长期的熏染才能自带异香。从江氏得宠到云熙落水不过短短月余,时间上根本不够。再次,看情形施良娣与翠彩根本不知道红绸之事,由此可见,那红绸虽不能指证谁是幕后主使,却能证明施良娣的清白。
我心头绕过无数念头,说还是不说,如何去说?抬眼去看云熙,只见她神情复杂,眼中也蓄满了泪,甚是同情的看着施良娣——看来她也想到了这一层。
正在挣扎之间,久不说话的陆昭仪忽又出声:“如此说来,苏常在那日落水也巧得很。偏偏正好遇上了给江嫔送东西的琥珀,琥珀又正好遇见了施良娣,这才有了偷梁换柱的机会不是?”
她语气不善,言下之意竟是云熙与施氏联手使计。云熙措不及防,一抬眼,两颗晶莹泪珠倏然滚落。看在众人眼中,已有了兔死狐悲的嫌疑。
我心中一凛,当下冷笑出声道:“昭仪娘娘说的有道理。不过若真如昭仪娘娘所言,我家小主此举真是豁出命去了!”彼时在水中等死的绝望心情再度涌上心头,我鼻子一酸,几乎哭道:“当时我家小主从观花栏杆处直直落入水中,拼力挣扎,救上来时已然昏迷。幸好得琥珀与施良娣援手,否则不知会落到什么田地!昭仪娘娘当时不在现场,若是目睹我家小主生死一线的情况,必定不会有此一言。”
陆昭仪脸色一僵,正要呵斥,却被一把温厚男声打断:“云儿,你受苦了。”
皇帝此言一出,云熙更是泪落如珠。皇帝温言道:“你上前来——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怎么还哭的这般厉害?”
这便是宠妃吧?哪怕天子胸怀天下,心底也总有个角落会因她的泪水欢颜牵动情肠。
我低下头去不愿再看。原本应该有的喜悦,被一种复杂的心情替代。呼吸之间,只觉得满嘴苦涩。
原以为可以将这份情感压抑在心底,做到无知无觉,无欲无求,却原来还是高估了自己。
有一瞬间,我竟然对后宫那些失意女子产生了一丝羡慕——至少她们可以堂而皇之的将羡妒目光投在款款上前与皇帝四手交握的云熙身上。
“臣妾不为别的。”云熙眼眶娇红,怯怯如弱柳扶风,轻声道:“只是想起那日不慎落水的事情有些心惊。还有,”她看着伏在堂下闭目不语的施良娣,目光不胜凄楚:“臣妾一直将施良娣当做救命恩人看待,却不知原来竟是为他人利用,心中一时感慨人心难测,故而,有些伤怀。”
我默默听她一字一句为自己辩驳,往日听得烂熟的那把如琉璃相击的清脆声线在耳中竟然生出几分陌生——既然已有了皇帝的信任,又何必为了划清界限,而明知施氏无辜却做这定论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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