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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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珺慢慢地坐了下来,表情复杂地看着流风,半晌后方才略有些疲惫揉了揉额角,对流风缓声道:“你起来吧,别总跪着了,地上还凉得很。”

流风闻言,猛地抬起头来看着傅珺,身子却仍是一动未动,依旧笔直地跪在原地。

傅珺无奈地摇了摇头,放轻了声音语道:“起来说话吧。我既已决定销去你的奴籍,你便也不再是奴婢了。”

流风的眼眶又红了。她垂下头去,颤抖着声音道:“婢子当年在母亲面前发了毒誓,一日为奴,便永缄其口。因此,婢子交予姑娘的事物,却是连太太亦不知的。婢子心中有愧,太太与姑娘待婢子宽厚温柔,婢子却为尊祖上之誓而有所隐瞒,是婢子对不住姑娘,也对不住太太。婢子该当跪着。”

说到这里,流风眼中再次落下泪来,她浑身打着颤,哽咽着声音语道:“婢子也想护着太太的,婢子真的想好好地护着太太。可是,婢子无用得很。身子又弱,母亲去得又早,婢子什么本事都没学到。太太去了的时候,婢子曾想过便跟着太太去了也罢。可是,婢子不能死,也不敢死。母亲的交待婢子不敢或忘,便只能苟活于世。

婢子自知,身为奴仆却对主子有所隐瞒,是为不忠;对祖上发下的誓言未竞便想要去死,是为不孝;眼看着太太被人谋算却无作为,是为不仁;手握姑娘祖上之物却直到此刻方才交出,是为不义。似婢子这等忠孝仁义皆无之人,原不该活着。可婢子却不得不活着,也必须活着。也求姑娘让婢子活着。便算是活成一条狗、一滩泥,婢子也只能活着,活到婢子寿数尽的那一天。总归南宫家的人都短命,想也活不了几年。到那时,荣福也长大成人了,婢子也才能撒手闭眼,去地下向婢子的外祖母与母亲交待一声。”

流风颤抖的说话声被透窗而入的风吹得散了。那一字一句便像是在空气里虚飘飘地浮着。根本落不到实处。

而她说话的语气亦是如此地虚浮着的,似是她说得根本不是关乎生死的大事。那语气中的漠然与麻木,不知为何。竟让傅珺心里生出了一丝辛酸。

生活是艰难的,而像流风这样背负了整个家族,还背负着南山国皇族秘密的一种生活,想必是沉重得叫人喘不过气来的吧。

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流风。她的所有隐忍与压抑,傅珺认为都是可以理解的。

看着眼前的流风。傅珺忍不住便想,若换作自己是流风,会是如何?她的处置方式,会不会亦如今天的流风一般?

流风所处的境地等同于绝境。孑然一身、孤苦无依。家族的命运全系于一身,而她亦深知自己命不长久。

这般情况之下,流风的心情会是如何?

傅珺想象不出。

她只知道。如此换作她是流风,只怕她还做不到像流风这般好。说到底。她也只是一个在命运的悬崖边苦苦挣扎的卑微灵魂而已。

在强大的命运面前,流风懦弱得没有一丝力量去反抗。于是,那个骄傲又自信的流风便悄悄地冒了出来,成为了她麻痹自我、对抗命运的一种手段。

正因为有了如此矛盾的一对人格,才会让流风不曾完全沉沦于绝望的境遇,而是以软弱的外壳保护起内里的骄傲,两种人格相互扶持、相互支撑,走过了这一段漫长的时光。

而面对这样的一个女子,傅珺说不出自己此刻是怀着怎样的一种情绪。

她只能说,发生在流风身上的一切皆是命运造成的。甚至可以说,是历史的巨大洪流所造就的。在大的时代背景下,无论是一个家族还是一个人类个体,都实在太过于渺小了。

傅珺叹了口气,自座椅上站起身来,缓步行至流风的身边,拉着她的手轻声道:“我知晓你的心,我不怪你,亦不怨你。这不是你的错,亦非你家族的错。你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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