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1 / 2)
自古流水长向东,人生何事太匆匆?
满腹豪情空自许,恨不多时岁将穷。
蜿蜒的公路尽头是n市的第一监狱,傍晚十分,夕阳斑斑驳驳的用断裂的光带努力的描出光明最后的寂寞。公路两旁的黄花槐在深秋孤独的开出灿然的妖艳花朵,风轻轻一荡,便如飞絮一般大片大片的飞舞散开。花是浓艳正当时,树却因为在这人烟稀少的监狱旁,徒增了几分孤独和悲怆的感觉。
鸠尾慢悠悠的从监狱的大门口里走了出来,手在裤袋里摸索了一下,掏出了烟盒,取了一支。悠然的用那支香烟轻轻敲打着烟盒的盒面。一下,两下,慢慢的力度加重,零落的烟丝从开口处掉落出来。鸠尾的眼神很安静的盯着烟盒面,神情专注,可是烟已折断,却还是机械的重复着那个敲打的动作。
耿于怀!
鸠尾在心里狠狠的念着这个名字。突然在敬佩外多了一份恨意。他又一次成功的脱离了他给他设下了“死局”。可是之后呢?他不相信他对于他所做的事一无所知。可是洞悉之后呢?为何如此宁静?宁静的几乎这个世界里已完全没有他的存在。
漠视!
他宁可耿于怀直接来找他清算他的背叛,也不要如此刻这般被漠视,被隔离在他的世界之外。
早知道耿于怀一旦脱离了危险,首先清算的肯定是“蟒帮”和自己。的确,“东靖盟”在缓过气来之后,打击报复“蟒帮”的行动便已展开。“腾蛇”童擎和刑离带着朱雀堂和腾蛇堂的人马一个月内在“蟒帮”的地盘挑畔生事十多起,只要抓到一个小毛病,就直接下“清扫令”,“蟒帮”三十多个分部要扫除干净也就是一个多星期的事。
可是在这一个多星期里,他却被耿于怀彻底的隔离在“朱雀堂”之外,甚至连刘老对自己亦变得若即若离。
被“东靖盟”抛弃了吗?
鸠尾有些自嘲的勾起嘴角,是耿于怀放弃了他?还是“东靖盟”放弃了他?
在“东靖盟”里,现在最清闲的人只怕就是他了。别人都去忙着对付“蟒帮”和“袭人”组织,只有他,被清闲的安排每天到“n市第一监狱”去看那个要死不活的庞同德。
庞同德!
鸠尾发现耿于怀其实比想象的更可怕,庞同德已经被夺走了所有的尊严和财富,可这并不是他最后的结局。耿于怀没有如他所想要了庞同德的命,可是却做了一件可以让庞同德比死还要难过的事。
在黑道混了那么多年,见过各种各样的复仇和杀戮。可是能那么彻底的报复仇恨,让敌对的对手在煎熬中苦痛,却偏偏无法死亡。这样的复仇方式却并不多见。在耿于怀对庞同德的手段上,鸠尾却看到了,并且打心底里一阵一阵的发冷。
他的任务是每天拿着“东靖盟”收购“庞氏创业”旗下的每家分公司的报表给庞同德看。以“东靖盟”现在的实力,要彻底收购“庞氏创业”相当容易。可是耿于怀偏偏不这样做,如猫抓老鼠一般,耿于怀只是戏弄的放缓收购的脚步。而且除了留下当时“花氏”原有的那个制衣厂和销售卖场。其余庞同德在9年里发展的所有房地产和建筑公司被缓慢的收购过来后,居然分拆离析,破碎肢解的又卖了出去。
弱点!软肋!
鸠尾发现自己笑的居然有些无奈。
曾经他也手握耿于怀的弱点和软肋,可是走到最后,居然亦是自己亲眼看着自己一步一步由主动走向了被动。看着耿于怀如何的反败为胜,看着耿于怀如何一步一步彻底摧毁敌人的意志。
庞同德!
鸠尾想到这个名字,居然有些同情的皱了皱眉。
一个一生都在追逐尊荣和富贵的人,亲眼看着这些一寸一寸挣来的家业一点一点的被吞噬然后粉碎,世上谁还能想出比这歹毒和刁钻的法子来惩罚和报复。
庞同德在看到报表和“庞宅”又变为“花宅”的照片时,那脸上病态的冷笑,鸠尾一辈子也无法忘记。见识过耿于怀的冷酷和心计,却从来不知道他还有如此让人寒栗从生的可怕手段。他让你怕,让你悔恨是从心底蔓延出的恐惧,不是简单的杀戮而已。而看着庞同德的精神一天比一天崩溃,一天比一天萎靡,一天比一天混乱,这样的事却是叫他来做的。
耿于怀?你这样的安排是做给我看吗?对我是警告还是在折磨庞同德的时候,顺便亦打击我吗?
鸠尾最后一次用力,终于把香烟彻底的捏扁在烟盒上。他不想抽烟,可是却找不到其他的事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就像种了魔障一般,纠结在庞同德毁灭的过程之中。仿佛在看自己的未来,仿佛从这面镜子里看到了自己。
庞同德追逐的是富贵和权势,他追逐的是胜利,一份战胜强者的胜利。可是现在算是失败了吗?或许他该放弃,顺从的屈服于耿于怀,一生对他忠诚,或许比整天想着算计和筹谋战胜他来的更有价值。可是自己甘心吗?问过自己一次又一次,可是自己却无法面对耿于怀这样诱人的对手,轻易放下征服的欲望。
他这一生活了37个年头,自认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威胁到自己,没有女人,对权势和金钱没有绝对的欲望,尘世羁绊,可是他却无牵无挂,孑然一身。他的愿望很简单,一直往前做个智者。可是这样的他,却接连两次败给了沉迷女色的耿于怀。
停在门口等待的“尼桑”,看到鸠尾一直停在监狱的大门口,并没有靠近。亦缓缓启动了,停靠在他的身侧。暗色的车窗摇了下来,驾驶坐里探出半个脑袋:“执事?可以离开了吗?”
问话的是鸠尾3年前在“东靖盟”暗处培植的十二个暗桩之一,也是在经过了那么多风雨,唯一留在他身边的最后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十二个“暗桩”前前后后培植了4年有余,可是真正到用的时候,才发现其实很多都是耿于怀安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耿于怀?其实由始至终他对自己都有着一份防备。
他在这追随的5年里,自以为步步筹谋,其实只是在耿于怀面前做了跳梁的小丑。十二“暗桩”中有6个是耿于怀的人,还有5个在耿于怀假死之前便被调离n市,至今还没有联系上消息,按照惯例推断,只怕被耿于怀看破了伪装,生死已是难测。
而这个唯一留在身边的人,叫曹解。
“曹解,我不是执事了。”鸠尾冷淡的回应,一个执事的身份并没有让他无法割舍,真正放不下的是只是离耿于怀最近的那个位置。
曹解习惯的挠了挠后脑勺,脸上挂起一抹憨厚的、挚诚的微笑,整齐的白色牙齿在黄昏中有些稚气:“你不是‘朱雀堂’的执事了,却是我这一生都会追随的执事啊。”
多单纯多简单的一句话,却让鸠尾暗色的心底划过一丝异样。这样的忠诚居然让他自内心深处有了一些暖意。他不稀罕忠诚,在他眼里这是可笑的执着,可是这样效忠的话从别人嘴里说出,说话的对象还是自己,而且是在他被彻底放弃和漠视的时候。如果说没有一丝振动,那是骗人的。
轻巧的把烟盒收进了裤袋,绕过车体,自车子的另一侧开了车门,鸠尾矮身进了“尼桑”。
“去哪?”曹解习惯的问了一句。
鸠尾有片刻的失神。前路茫茫,他仿佛已失去抓住前进方向的能力。
“市区吧!”大体给了曹解一个方向,鸠尾把自己靠进米色的车椅靠背里。眼睛缓缓的阖上,两指轻轻捏着眉心,心里却只是苍茫的空白。
“那个庞同德今天怎么样?”曹解边开着车,边习惯的和鸠尾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
“快疯了吧!”淡淡的回应着,鸠尾的脑袋里慢慢浮现的临走时,庞同德撕碎了照片和文件,丢到自己面上,失常哭笑的嘴脸。再坚强的男人也无法接受这样被毁灭的事实。而且还要每天不断的撕裂旧的伤口一遍一遍重复折磨。残忍!这样心的折磨才是真正的残忍。
“哦!对了!执事,我要结婚了。”曹解突兀的跳转了话题,鸠尾却霍然睁开了双眼。
“我买了戒指,准备今天求婚。”曹解淡淡的续道。
“我们这样的人不适合安定。”这是实话,虽然不好听,可是看在曹解追随自己多年的份上,鸠尾还是提醒了一句。结婚?为什么刀口舔血的人总想安定;既然想过正常人的生活,为什么又要选择走上这样的不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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