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2 / 2）

厚重的朱漆大门在身后关上，我听见哑婆婆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待她转回头看我的时候，我却也正瞧着她，她冲我微微一笑，我却觉得，此刻的哑婆婆看着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可亲可爱，就是她那满布皱纹丑陋的脸也美好多了。

然后我便听话的同哑婆婆一起等在殿内，这小半日时光直如半个世纪那么长。不知道等了多久，头上日头都已西斜，方等到古旧殿门吱呀一声推开。

殿门外，慧雅一身粗布衣裳，脸上脂粉未施，就那样站在门口，看着我微笑。

“小姐……”语出口，泪先流，我扑了上去，一把拥她入怀：“慧雅！是我无能，害苦了你了！”

“能再见到小姐可太好了，慧雅什么都不怕，就怕再也见不到小姐了！”慧雅也紧紧的抱住我，生怕一松手我就会再不见似的。

“是的，慧雅，我可也好怕再没有了你。”我抚着她，也是泣不成声：“好了，现在咱们可算又在一处了，从今往后，无论是生是死，无论在哪儿，咱们都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

“好，小姐！慧雅再也不同你分开了！”慧雅从我怀中抬起头，转头向身侧立着的辰哥和三阿哥：“小姐，是三阿哥救了慧雅！”

我看着三阿哥，点点头。我跟三阿哥情分早已如同亲姐弟，若说谢字，反而生分，便只道：“这次真多亏了三阿哥！可是此地不能久留，三阿哥更是从此要注意宫里流言蜚语。慧雅既已回来，你们也快回去学堂吧。”

康熙对于三阿哥和慧雅之疑，此刻却不便多言，我只能如此提醒一句，待安顿下慧雅，再设法与辰哥书信，教他好生关照保护三阿哥。务必不能让他再牵扯进跟慧雅有关的一切事情中了。

三阿哥极懂事的没有多言，带着辰哥掩上殿门就去了。哑婆婆欣见我与慧雅主仆重逢，也高兴得老泪纵横，此刻方拭了泪，比划了几个手势，大意是贵人同姑娘见面，有许多话要说，我就先回去了。

如此，寿安宫中便只剩下我和慧雅两人。此刻，对面无言，又是一顿相拥而泣，方慢慢止住，我便携着慧雅，往殿中去，先安顿住下，再慢慢说起别后彼此的情形和遭遇来。

我很小心的没有一句问起她被许配给太监之后的情形，虽然只不过一夜，可是那必定是慧雅生命中最灰暗的记忆，能够不提起，便从此不提起。

却听慧雅道：“小姐，慧雅有个请求，想和小姐说，望小姐能够同意。”

我凝望着她，隐隐有种预感，便点头道：“你说，我万无不允的。”

慧雅道：“慧雅想一辈子都侍候小姐，无论发生任何事，慧雅都不离开小姐半步。小姐一辈子在宫中，慧雅也一辈子在这里。现在做宫女，年纪大了就做姑姑，等老了就是小姐的身边的嬷嬷，就像太皇太后跟前的苏茉儿嬷嬷那样。好吗？”

我心中咯噔一下，想不到秋桐将她强配太监这件事竟然会对她影响这样大，慧雅竟生出终生不嫁的想法。可是此刻望着她充满期待的眼神，和那眼神深处的一抹绝望，我心中生出百万个不忍，此刻再说什么都是多余，我点点头：“好，慧雅，我答应你。等你到了出宫年纪，我便去求皇上，或是太后、太皇太后也好，总之会留你在宫里，决不和你分开。”

慧雅终于欣然一笑：“如此，慧雅终生有靠，多谢小姐了。”

“谢什么？傻丫头，跟我还说谢。”我心里酸楚莫名，遥对着远处永和宫的方向，暗下决心：哪怕你儿子真是未来皇帝，我徐书瑶也不惧半分！虽然我在这里原本不过一个过客，你们怎样闹都可以，但是，慧雅是底线。她是我在这里，真真正正唯一一个亲人。纵然承载着徐书瑶的记忆，对徐府中人或多或少都生出一些淡淡亲情，但那毕竟不是我的感情，虽有，却不够真切。只有慧雅，这一年多来朝夕相伴，得她关怀照顾，无微不至，在人情冰冷处处如履薄冰的紫禁城，也只有她，带给我温暖慰藉。慧雅于我，实在有如自己的亲妹子，胜过身边所有一切人。如今她无端端被毁了一生，我怎么可能熟视无睹？我怎么还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