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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因边韶之前的劣迹实在太多,杜妍对他的各种言语都带了一点提防在里面,何况她如今还是喝了酒的状态,他让她别动,她却觉得他是借口,被他压着半点不安分,一个劲想从他的压制下挣脱开来。

边韶见她如此,扣着她手腕的手力道又紧了一分,为了压制住她,身子也与她贴得更紧。夏日的体温比寻常高出许多,杜妍瞪向边韶的眼神里带上了更多恼意。

就在她想要抬起唯一还自由的脚,狠狠往边韶身上招呼过去的时候,一点悉悉索索的声音,和脚步踩过地上枝叶的咔嚓轻响,让她止住了动作。

边韶朝她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她看下面。

她带着几分疑惑将目光投了下去,就在离他们不远处的树下,一前一后冒出了两个身影。

前一个似乎是个女子,穿了夜行衣,面上蒙了面纱,看不清相貌,只从那玲珑婉约的身段辨得出性别。

而跟在她后面的,则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男子,稀疏月色映照下的五官还算端正,隐约也有几分眼熟,似乎在什么地方打过照面。

那两人在树下站定,少年面上便露了喜色,上前便想要掀那女子的面纱,却被对方娇嗔了躲开。

“我脸上最近长了疹子,不想让你瞧见。”

少年对女子的撒娇颇为受用,执了对方的纤纤玉手道,“阿纨,你千里迢迢来见我,却不让我见,这不是让我牵肠挂肚吗?”

那女子仍是不应,只捶了他胸口道:“我见着你便是了,可不让你瞧我不好看的模样。”

少年一把抓了对方在自己胸口捶打的粉拳,面上的笑傻得都要漫出来,却又似幸福得不得了。

杜妍瞧着树下这一堆鸳鸯,再看看自己与边韶眼下的境况,胸腔里的心跳声益发急促了来,饮过酒之后的面色也更加泛红。

边韶瞧着她这从未得见过得模样,忍不住挑眉笑了起来,若不是树下这一对鸳鸯来路不明,他还真想再惹她生一生气。

但边韶脑子里的恶劣念头才刚闪过,底下那对鸳鸯亲昵几句后,那女子突然从袖子里取了一只半个手掌大的青花小瓷瓶出来,交到了那少年的手上。

“这是什么?”

那少年皱了下眉,看着面前的东西,脸上刚才还洋溢着的幸福笑容稍稍褪了些。

“这是主人让我交给你的,你师傅替那人开的药里,你每次滴上半滴……”

“不行!”

那少年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些,抬手想要将那瓷瓶还回去,却被那女子阻住,那女子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点急促和悲色,“你不是说为了我什么都肯做吗?主人说了,只要这一次送走了那人,便放了我自由,让我跟你走。我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只想能和你在一块,你……你却不是这么想的吗?”

许是女子的声音太过悲切,又或是被其中的话触动了什么,那少年推拒的动作不若刚才坚决,只是仍有着犹豫,“我为了你自是什么都不怕,可我不能连累了师傅。若是那人有什么好歹,师傅也会受牵连。”

“那人本来就已经油尽灯枯,没有人会怀疑你师傅,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你就不肯试一试吗?”

那女子一再低声相劝,终于说得那少年收了瓷瓶,两人又低声说了些话,才依依不舍地分开来。

那女子先走了一步,那少年站在她身后瞧了她许久,直到再瞧不见了,才收了药瓶入怀,低头一步重过一步地走了。

地上的枝叶被他踩得咔嚓咔嚓作响,渐渐,他的脚步声再听不见,杜妍才轻吐了一口气,鼓起全身的力气,将旁边的边韶推开了去。

杜妍推人的时候,并没想过一次便能挣开压制。

却不想边韶似在走神,被她用力一推,就这么往后退了两步,要不是反应得快,还险些从树上跌了下去。

即便是醉酒后七分混沌三分清醒,对于边韶若有所思的反常模样,杜妍还是察觉到了。

她望望边韶,又转眼望了望那少年早前离去的方向,问边韶道:“你认识那两个人?”

“女的不认识。”边韶收了面上的思虑表情,上前重新往杜妍走近了几步,“至于那少年,我方才瞧着只是眼熟,听着他们说药的时候,才想起来,他是太医院胡太医身边跟着的徒弟。”

“太医院,胡太医?”

杜妍脑子如今转得不如平时快,但在大理寺待久了形成的敏锐感,还是让她一下子就嗅到了其中极不寻常的味道。

胡太医这一回可是被女帝带来了西宁行宫,这种时候有人背地里拿药给胡太医的徒弟,还让他放进胡太医为人开的药里,这毋庸置疑,定是要谋害谁。

而那女子口中的那人,杜妍想着她所说的油尽灯枯,一下子便联想到了前些日子帝君咳血的流言。

“那人……是帝君吗?”

酒后的人,不若平常清醒的时候,始终懂得明哲保身,以及勿要探寻秘密的道理。杜妍脑子一热,就由着心里的怀疑问了出来。

边韶看她一眼,眼神里的光芒有些复杂,让人辨不清真意。他没有回答她的话,却是长臂一伸,趁她不备又将她带入了怀。

“我送你回去。”

之后,他揽了她的腰,旋身从树上下到了地面。落地的时候,杜妍腿上乏力,身子还往前扑了些,幸而边韶眼疾手快,赶紧扶住了她。

紧接着,他在她面前半蹲了下去,拿背对着她,“你现在这样,走到天亮也走不回去,我背你回去。”

杜妍看着面前蹲着的人宽广的背部,比起趴上去,更想抬脚一脚踹过去。

然而不等她抬脚,边韶似乎依然察觉到了她的意图,他道:“或者你想让我抱回去?抑或是在这林子里呆上一整夜,明天让陛下发觉你不在的时候,才发现你和我两个人,在这呆了一整夜?”

脑子里仍旧有几分晕眩,杜妍站在那,听着边韶说的话,再伸手揉了揉额头,最后还是自个拔腿往前走。

只是她硬气,身子却不够争气,糊里糊涂一脚迈出去,却被脚下什么东西一绊,整个人重心不稳往前倾倒,就这么重重扑到了边韶的背上。

“唔……阿妍你这么大力,是想压死我泄愤?”

边韶趁势将人背了起来,起身往前走,一面走着,一面嘴上还要讨便宜。

杜妍握紧拳头,恨不得一拳给他挥过去,可没等她动作,边韶却突然转了话题。

同样转了的,还有他说话的语气。

“我很喜欢帝君。”

边韶说话的语气,没有平日的调笑,也没有平素的轻松,只是极简单、似乎陈述的一句话,杜妍却莫名从里面听出些失落的味道。

她趴在他的肩上,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只能保持沉默。

边韶也没有等她的回话,只是兀自继续说着话。

“我小的时候,帝君的身体还不似现在这样,我的武艺,我的骑射本事,起初的时候,都是帝君教我的,而不是我父亲。”

“帝君带我和景抒练武,带我和景抒出京狩猎,与我们讲兵法布阵……你应当没瞧过帝君在马上的风采,若是见了,你会知道,有人天生就该在马上指点江山。”边韶说到这,声音顿了顿,片刻后嗤笑了一声,笑容里的嘲弄毫不掩饰,之后,他继续道:“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虎落平阳……”

当年女帝与先驸马,与帝君的那一段,杜妍隐约听过不少。

再听如今边韶的语气,自然听得出,边韶末尾这一句里,明显有着对女帝的不满。

他在她面前这般坦荡,毫不掩饰,倒让她一时间哑然。

她最近总是觉得,面前这个人,皮相还是那副皮相,皮相之下的,却越发较她认不清。

他的真心,他对她的不设防,到底是谁给了他的错觉,让他觉得他与她能够共享心事,共享秘密?

“别说了。”

不想再往深里听进去,也不想和这人纠缠得更深,杜妍打断了边韶的话。

然而边韶似乎知道她的想法,只是笑笑,“这些话,我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可我就是想要说给你听。你就算不喜欢我,也不会卖了我,不是吗?”

杜妍心里一下子想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说不上不舒服,也说不上不高兴,就是觉得心里突然被塞进了什么东西,异样的慌。

诚如边韶所言,她的确不会卖了他。

她做事不拘手段,但也有所底线。

而这个底线,在有些人看来或许可笑,但凡谁诚然相对,真心以待,她便不会背地里做出卑鄙暗算的行迹。

她没有说话,边韶背着他继续一步步往前走,那些从树木枝叶间透下来的破碎月光被他一步步踩过,在身后落了一路。

同样落了一路的,还有边韶低低响起的声音。一点一滴,说着他许多不曾道与外人听的话。

杜妍听着他的声音,恍惚还听见从他的心跳声,以及自己的心跳声。

那么清晰。

他与她两个人的心,离得仿佛比任何时候都要近一些。

月色一点点明朗起来,沉寂幽暗的密林终似走到了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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