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我们家十七(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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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这份“破天荒”,燕灼华便拿出破格的耐心与好脾气来。

她柔声道:“怎么不妥当?”一面说着,一面将手轻轻搭在十七胳膊上。

十七垂眸,看了一眼搭上自己胳膊的柔荑,睫毛缓缓眨动,他低声道:“殿下若要问罪于宋家,怎可身处于宋家。君子不利于危墙之下……”他猛地顿住了,后面这句话他是从哪里知道的?不,这整个逻辑,他是从哪里学来的?

十七猛地闭上了嘴巴,连脚下的步伐都乱了一瞬。

燕灼华却似不曾留意,她笑起来,轻拍着他的胳膊道:“你说的很对。南安城可是宋家的地盘——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是我大意了……”她用手指抵着额角,想了一想,“唔,南安的地头蛇还有谁?对了,马总兵。”

朱玛尔看过来。

燕灼华与她视线相对,悠悠道:“马总兵是赵叔叔带出来的人,总该信得过。”

朱玛尔道:“人心难测,人心易变。”她看着燕灼华的脸色,斟酌着道:“殿下与赵将军也有数年未见了,这马总兵离开赵将军营中也有数年了……”

燕灼华阴下脸来,沉吟着没说话。

朱玛尔继续道:“不过,若是宋家这一事,马总兵还是堪用的。”毕竟追寻线索,这马总兵也是出了大力的。只是若是别的事情,就难说了。

燕灼华忽然间就觉得倦怠了。

就好像期待已久的戏剧终于上演,她却因为期待了太久而失去了最纯粹的兴奋。

她的表情也透出冷淡来。

小姜氏的哭声仍在断断续续传来。

“你去安排吧。”燕灼华对朱玛尔简单吩咐了一句,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竹林。

十七仍是跟在她身后,俊朗的眉目间透着一点不寻常的沉郁。

朱玛尔办事总是稳妥。

宋元浪下葬那一日,宋家也被查抄了,全体解送去大都。

马总兵亲率两营兵士坐镇,一点乱子没起。

燕灼华在呈上来的解送名册上扫了一眼,把小姜氏的名字勾掉了。

权当还他当日那三盏好茶。

朱玛尔立于案旁看在眼里,揉了揉鼻子,说着旁的事情,“马总兵人还是堪用的……殿下这次回京,过年的时候赵将军该是要回大都的,若是见上一面,咱们许多事就容易多了……”

燕灼华点头,感叹道:“是啊,手里有兵,许多事就容易多了……”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都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沉默了片刻,朱玛尔道:“明日便启程回大都了,路上定然劳累,殿下早点歇息吧。”

燕灼华曼声应着,假做随口问起,“我之前派你去查十七的来历……”

朱玛尔抬头,看了一眼燕灼华灯影下的娇媚侧颜,揉了揉鼻子,闷声道:“奴婢还没来得及……”

这阵子先是宋元浪父母合葬之事,紧接着又有宋元澈谋反之事,也难怪朱玛尔会忙不过来。

燕灼华勾了勾唇角,笑道:“你最近着实辛苦了。”不知为何,心底却悄悄松了口气。

也许,对于十七的来历,她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奇吧。

***

宋家众人被押解着先行一天,燕灼华等人后行。两拨人马路上待遇自然不同,也不必细诉。总之锦衣玉食惯了的宋家人,这一遭叫苦不迭。

燕灼华等人离了南安,就坐船走了水路。

因有前番来时的经验,这一回儿防晕的药都是早早备好的。

燕灼华这次倒没有晕船,还有余裕在船后舱与众婢女闲话游戏。

丹珠儿把前面宋家人要求囚饭换粳米的事儿,当成笑话讲给燕灼华听。

燕灼华听完扯扯嘴角,想了想,吩咐道:“你让朱玛尔去,告诉宋家上下,奴仆里若有兄弟姐妹、父母子女的,呈报上来,锁在一处。”

绿檀微笑道:“路上艰难,家人在一处总有个照应。殿下也是慈心。”

燕灼华挑起一边眉毛,自言自语道:“慈心么?”

“堂妹你这妮子,撇开我自个儿逍遥自在。”燕云熙的声音隔着船舱遥遥传来。

燕灼华抱膝坐在船尾的软垫上,循声望去。

只见燕云熙一袭华服,手挽一貌美青年,正转过船舱,往这边走来。

燕灼华的目光掠过那貌美青年,在两人身后那个缩起来的身影上微一停顿。

脸上残留着可怖刀疤的方瑾玉跟在燕云熙身后,像一道灰色的影子。

燕云熙径直走到燕灼华身旁,很是自在地拂开衣摆,挨着她坐了下来。她手挽着的貌美青年也随之跪坐在她身旁。

方瑾玉默默走到两人身后,低头立着。

“听说宋家多美男,便是奴仆中也有不少既通晓诗书又貌美动人的——堂妹你就这么把一众人等都锁拿上路,当真是暴殄天物。”燕云熙随手拎起果盘里的一串紫葡萄,一粒一粒地揪着玩,她看了燕灼华两眼,笑着低声道:“堂妹是把好的悄悄留下了吧?”

燕灼华平静笑道:“若当真有好的,待回大都一切事了,随堂姐处置。”

燕云熙抚掌大笑。她身旁的貌美青年也跟着笑。

便是燕灼华贴身的婢女们,见主子说起玩笑话来,也都附和着氛围抿嘴露出笑容。

燕灼华微微侧身,不引人注意地溜了方瑾玉一眼,却见他低着头也在笑。

那笑容又苦又涩,令人不忍猝看。

“方公子也坐吧。”燕灼华淡淡道,示意丹珠儿再取一方软垫来。

方瑾玉突然被点名,很是仓皇意外,他呆呆看着燕灼华,又猛地回头去看燕云熙的表情。

燕云熙仍旧把玩着那一串葡萄,她挑挑眉毛,目光沉沉落在燕灼华面上。

“堂妹倒是心善。”她玩笑般开口,分不出喜怒。

软垫铺好了。

方瑾玉看着那方软垫,又望望燕云熙,却没敢就此坐下。

“看什么?长公主殿下赐坐,你还要抗旨不成?”燕云熙冷冷道。

方瑾玉整个人都缩起来,他小声而紧张道:“我不敢……”却不知道是说不敢抗旨,还是不敢违拗燕云熙的意思。

燕云熙却已经别过头去,不再看他,反而与燕灼华说起话来,“这些爱宠有时候也是麻烦,不会行事,不懂进退,当真恼人。堂妹养的那一只,不知是如何调教的,瞧着倒喜人乖巧。”

燕灼华把手虚掩在口唇间,轻咳一声,遮住不合时宜的笑容。

她养的那一只,原本看着的确“喜人乖巧”,亲密以后却是脾气颇多的。

这会儿,十七正在船舱里闹脾气呢。

原本燕灼华在船头临风观景,十七陪在一旁。江上风大,不一刻十七双目便泛红流泪了。

燕灼华因着担心生出怒气来,气头上难免说了几句重话,要他走得远远的。

十七却是怕她跌入江水中,水流湍急,船行急速,况且燕灼华站的地方又在船头的尖上。他一开始便坚持不肯走,两人僵持起来。

最后燕灼华妥协坐到船尾来,十七则避去船舱中。

两人正儿八经闹起脾气来,看得一众婢女又是笑又是叹。

这会儿听燕云熙夸十七“乖巧喜人”,燕灼华如何能不乐?

原本在燕云熙手上的那串葡萄已经到了方瑾玉手中。

方瑾玉低头一粒一粒剥着葡萄皮,他的动作细致认真,仿佛剥葡萄是什么令人沉迷的愉快游戏。

燕灼华看了两眼,不觉也伸手要取葡萄剥起来。

燕云熙伸手拦住她,笑笑道:“哪里用你自己来做这事?放着让他剥就是。”她看着燕灼华,“你就当他是十七,这种事本来也是十七做的吧?”

燕灼华耸耸肩,收回手来,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微微笑着。

燕云熙盯了方瑾玉一眼,又看向燕灼华,“这种事情本来就是爱宠做的,你不让他做这个,他又能做什么?”

燕云熙冷眼看着低头剥葡萄的方瑾玉。以为燕灼华施舍了一方软垫出来,就会比她好么?都是一样的。

燕灼华想起十七,唇角的笑容不自觉地放大了,她轻声道:“十七……不做的。”她歪头想了想,好像她剥好葡萄,逗着要他吃的情况比较多一点。

“哦……哦?”燕云熙脸上的表情消失了一瞬,她愣了片刻复又勾起嘴角,敷衍道:“该让他做的——爱宠不就是做这些事的吗?”

“我们家十七不做的。”燕灼华抱膝坐起,将下巴搁在膝头,歪头笑起来。

“我们家十七”——多么亲密的一个称呼,燕灼华在心底回味着,连眼睛都眯成了月牙。

说话间,十七推开舱门走了出来。

他的眼睛上又蒙了黑色布条。

燕灼华看在眼中,低头笑起来。

燕云熙又潦草说了几句话,连一向最垂涎的十七都没多看一会儿,匆匆带人离开了。

她的心情显然很坏。

然而这并不影响燕灼华的好心情。

“晚膳用什么好呢?”燕灼华很自然地同十七说话,之前的那场争执已然烟消云散。

十七在她身后坐下来,挡住了江风。他也很自然地,从后面将燕灼华抱在怀中,想起什么似的笑起来,“吃鱼吧。”

燕灼华笑出声来,为了喂十七吃鱼,她的挑刺技巧可是突飞猛进。

晚膳果然上的鱼,极鲜嫩的清江鱼,与滑嫩的豆腐煮成浓白色的汤,冒着诱人的香气。

燕灼华将鱼肉中细密的小刺一一剔除,用银汤匙送到十七嘴边,看着他吃进去。

十七垂着睫毛在她手边吃东西的样子,真是乖得招人疼。

燕灼华低头笑起来,下午听燕云熙说的话恍惚间绕上心头。她模模糊糊感觉到,她对十七,好像真的跟一般爱宠是不同的。

大约,是因为十七舍命救过她数次吧。

燕灼华看着灯影下的十七,况且他生的如此英俊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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