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警察的故事(五)(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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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家驹站在这些资料前面,贪婪地吸收和更新着情报。

“你在这里干什么?”一个和张家驹年龄差不多的中年人,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

“抓贼。”张家驹目光有些愧疚,但还是坚持站在了这里。

“你还好意思回来?你还有脸回来?”新队长咬牙瞪着张家驹,额头几乎快顶到张家驹的额头。

“我知道我犯了错,这一年多的时间,我一刻都没有忘。我也知道我活着很厚脸皮,恨不得马上就死。但是现在让我死,我不甘心,要死也得抓到那几个混蛋再死。”

张家驹红着眼,毫不退让地瞪着新队长:“我来这里,不要功劳,我只要他们判刑。”

新队长直勾勾地看了几秒张家驹,最终默认了对方的存在。

周围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有没有什么想法。”虽说张家驹是被降了职来到这里,但张家驹的办案经验,新队长还是承认的。他指了指立着的一块块白板,问道。

张家驹很快就进入了状态。一年的空白期,好像并没有钝化他的大脑。

“他们很熟悉警队,知道每次行动的执行和流程;他们很灵敏,应该有眼线在,而且还是总局;他们受过训练,熟悉枪械和格斗;他们仇恨警察……”张家驹结合这些情报,总结出:“很有可能,他们有成员就是警察。”

新队长点点头表示赞同,这也是他们讨论出来的东西。然而假设是一回事,证实又是另一回事。他说这一年来,怎么都抓不到潜伏者的尾巴。“我们已经把全国警队里,格斗和射击的好手都调查了个遍,全都可以排除。”“之前编了几个假情报,让眼线传给他们的上家,方便我们打个埋伏。结果没用,那边没上当。”

张家驹听完,说:“格斗和射击,肯定是能藏则藏,不然太显眼。至于那些假情报散播出去,对面为什么不上当,不一定是对方识破了陷阱,还可能是因为……对方不感兴趣。”

新队长问什么意思。

张家驹把所有面具团伙所犯案件的白板拉到了一起。

“从一开始,他们犯罪程度就是在逐渐升级的,是在试探自己的能力上限,也是因为刺激的阈值提高了。一年前那次行动……”张家驹顿了顿,继续说,“一年前那次行动,是他们手笔最大的一次行动。有陷阱,有游戏,有自制炸弹。”

新队长明白了。相比起人数众多的仓库行动,自己布置的假情报,的确小打小闹了。

“突破点在这个眼线上。找到他,就可以顺着线揪出更大的鱼。”张家驹说。

新队长赞同,但问题是怎么抓,总不可能真的再复原一次仓库行动,激发面具团伙的兴致吧?

张家驹说先试着揪出眼线,“当卧底潜伏的压力不小,而且还是给面具团伙当卧底。”他问新队长:“每个分局心理咨询室的病历档案能不能调过来?”

新队长摇摇头:“半年前改革,所有警员资料保密,跟隐私有关的资料更加严密。”

“那医保记录?不看心理医生,会悄悄吃药。”张家驹问。

“跨单位调资料,估计会很慢。”新队长说。

“那就只能调监控了,看哪些人在案发前后进行过心理辅导。”张家驹只能选择用笨办法了。

新队长说:“这个时间估计也要很久。”

“实在不行,还有一个办法。见效更快,但是机会只有一次。”张家驹说。

众人连忙竖起耳朵。

“把我当诱饵。”张家驹目光怔怔地盯着仓库行动的那块白板上,看着那些一条条细节,说,“他们那次玩这么大,有一半是冲我来的。”

“那次行动,我之所以没死,不是因为我厉害,而是因为他们觉得我是警队的招牌,不想我死得那么轻松,不想我成为烈士。他们觉得我半死不死地活着,成为一个活着的笑话,更能伤害警队。”

作战室一片安静,众人只是默默地听着。

“所以,如果他们知道我没垮,而且再度对他们宣战,他们一定会应战。”张家驹很肯定。

“那我们要应战?”有警员怯怯地提问了。

大家想到了去年丧心病狂的游戏,不能不害怕。

张家驹看了一眼众人的表情,摇摇头,“不。”他显然也怕重蹈覆辙,有过一次惨痛的教训,不会再轻易让同事们冒着危险。

“我们只要揪出线人,主动权在我们这里,很多事就简单了。”张家驹说。

作战室的人已经接纳了张家驹,其中一个举手发问,这一年多过去,线人没提供有用的情报,那么这样的线人还能钓到鱼么?

张家驹点了点头:“如果【红面具】是警察,而且还是个能力相当可以的警察,那么他一定也知道【慢性刺激法】。”

段小风悄悄问边上的警员:“这个什么刺激法是什么意思?”

对方解释说,这是线人们惯用的招数,当他们(线人)被捏住把柄,要求提供情报的时候,他们起初往往会很配合,但等到后来,当他们发现即便是提供一些没用的情报,而自己又平安无事的时候,就慢慢的会觉得警方很好骗。他们开始心存侥幸,不给有价值的情报,想一直耗到警方对他们失去兴趣的那天。

“那家伙绝对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张家驹看着白板上贴着的红面具的照片,说:“他是一个自恋而且自负的罪犯,讲究细节,喜欢玩弄人心,这样的人,绝对不会让眼线失去控制,所以线人的那根线,一定还在他们手上。线人拿到这么大的情报,一定会第一时间联系他们。”

新队长暗暗握紧了拳头。其他专案组成员,也因为张家驹的提议而振奋不已,觉得案件终于有了方向。

坐在影厅的观众们,也终于觉得故事开始势均力敌,精彩起来了。

之前警方被匪徒压着打,实力失衡。现在张家驹复苏归来,众人团结一致,终于开始对匪徒实施反制。

在紧张的背景音乐里,专案组的排雷计划开始了。张家驹先是高调回归,在总局进行了一场内部检讨兼演讲,表示案情有了重大的突破。然后某个晚上,专案组突然组织了一大帮警察,从总局出发,去执行任务,警车呼啦啦一辆接一辆地开了出去。

其实行动是假,上车前,他们有意散布了本次任务的地点。开出去的车,也只是在总局附近瞎逛。

张家驹他们做了布置,利用通讯设备进行监控,准备看看任务地点散布后的十分钟里,有哪些短信是从总局附近发出去的。

十分钟,拦截到了数千条。费心费力逐条筛选。

抓住了三名眼线。

警方拿下眼线后,控制住了他们,接管手机,继续发着短信拖住上家,然后网络技术组则跟踪号码,进行定位。

在焦灼的等待中,不知过了多久。

“咬住了!”一个技术科的警员大喊。

专案组的众人振奋地差点没喊出来。

联系眼线的人,在京城的一家酒店。

这是他们一年来,第一次抓住面具团伙的尾巴。

第二天一早,行动开始了。

……

“蝴蝶,老大那边怎么说?”

“他已经知道张家驹回警队了。”

代号蝴蝶的年轻女人,坐在落地窗边上,一边翻着某本医学杂志,一边吃着早餐。

她所住的这家酒店装修,和她的容貌相比,并不相符。但几张散落在地上的手绘地图和窗外紧挨的楼房,透露出了她选择住在这里的原因。

“张家驹也是挺厉害的,那样了都还没崩溃。”和蝴蝶搭话的,是一个被三台电脑环绕的年轻男人,不管说话还是吃早饭,双眼都死盯着屏幕,活脱脱一个电脑男。“那几个线人说,张家驹好像又接手了我们的案子,前几天还演讲说对我们宣战,结果昨天晚上跑去突袭城东老唐的赌场,哈哈哈,活该那帮看热闹的傻比。”

“虚晃一枪……张家驹不是这样性格的人。”蝴蝶微皱着眉头,总觉得哪里不对,“算了,等老大来了再问他吧。”

她伸了个懒腰,继续看医学杂志。

“你就什么都等着问老大吧。”电脑男说。

“我乐意。”蝴蝶羞意浓浓地应承了同伴的调侃,但更浓的羞意,她还是留给了心仪的老大,“哎呀,要等到他下班才能见面,时间过得好慢啊啊啊。”她看了看表,发出哀嚎。

“无聊你就先打游戏嘛。”电脑男不解风情地建议道。

蝴蝶没理他。

“今天星期几?外面人好少。”蝴蝶看了看烈阳,一边涂着防晒,一边随意地看着窗外。

“星期六?”电脑男看了看手机,“星期六。”

蝴蝶看到几个小孩原本想要走到酒店楼下的这条路,但是才走到路口,就被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大姐姐拦住,举了举手里的相机,好像在说后面有片场正在拍摄。

蝴蝶看了几秒,突然后退几步离开窗边,跟电脑男说:“收拾一下。”

“怎么了?”电脑男尽管懵圈,但还是动作麻利地收拾着设备。

“感觉不对劲。”蝴蝶从枕头下面拿起手枪,又从包里翻出弹夹放进口袋里。随后把一些明显的个人物品整理进了包里,就打算离开了。

开门,没有急着出去。她利用手机的拍摄功能,观察着走廊的情况。

结果拍到几个训练有素、全身武装的特警,无声无息地从楼梯摸了过来。

蝴蝶不慌不忙地关上门,跟电脑男说,“我们被堵了。”

“怎么办怎么办!”电脑男慌得要死,“老大还没下班,其他人都还在路上!”

蝴蝶让电脑男别慌,她一边给几个同伴发去代表危险的暗语,一边走到了房间的窗户边上,从包里掏出高空逃生装备。

“我们从窗外走。”蝴蝶招呼电脑男。

他们住的这个酒店楼层不高,只有九楼。

两人打好绳结,就从窗外一降一降地往下滑。

然而楼外也是有警察在路口进行防备的。

蝴蝶他们降到四楼的时候,被发现了。不得已,只好从窗户进到四楼,防守围捕。

……

红面具收到同伴们遭遇危险的暗语短信时,他当时正在巡逻,巡逻有自己的辖区,不能随意离开。所以红面具说自己身体不太舒服,请了假。

下了车,他叫了辆车前往现场。

在距离宾馆很远的路口,隔离带就挡住了一堆凑热闹的路人。

“那边怎么回事?”红面具下车走过去,问着守在路口的警察。

“回去,不要凑热闹。”警察驱逐着路人,很担心这些市民热闹凑着凑着,不小心被流弹打中。

红面具听着远远的枪声,心有余悸地点点头,埋头离开。然而他拐了几个弯,来到某个巷子里,用绳子顺着水管爬到了三楼。然后在楼道里,换上事前准备好漆黑的特警制服,戴上帽子,一路来到楼顶。看着前方六七米外隔壁楼房的楼顶,他冲刺,跨越,腾飞,翻滚卸力,一连串动作,翻越一个又一个楼顶,逐渐靠近了案发的宾馆。

站在最后的天台边上,他望着下方影影绰绰的警察,脸上浮现出了犹豫的神色。似乎在思索着,这时候到底要不要冒险救同伴。

……

宾馆四楼。

蝴蝶和电脑男躲着子弹,藏进了这一层的清洁库。看着身边的清洁小推车,蝴蝶快速拿起一个个清洁剂,分辨其成分,并把其中的一些混合到了一起。最后不知道捣鼓出什么东西来,用胶带将它们捆到了一起,伸手抛向外面走廊的拐角。

特警们看到滚落到面前的清洁剂,不由愣了一下。

蝴蝶探出手,瞄准,一枪击中被她丢出去的清洁混合剂。

“轰——”

拐角处发生了剧烈爆炸,炸完之后白蒙蒙的一片。

蝴蝶退回到屋子,感受到了手机的震动。她掏出手机看了看,发现是老大回了暗语,让她撑住,他已经赶来了。

蝴蝶笑了笑,脸上再无半点紧迫。

“老大来了。”她说。

电脑男一下子也不怪叫了。

老大哪怕还没到,但这两个字足以让他们心安。

蝴蝶招呼电脑男跟她一起制作简易的防毒面具,然后她可以弄点化学武器撑到老大来救他们。

……

宾馆七楼。

段小风在蝴蝶刚才待过的房间,吹着口哨走来走去,看到落地窗的小桌子上有瓶防晒霜,便打算给自己抹一点。浑然没有剿匪的紧迫。

“你在干什么!”张家驹拍掉段小风的手。

段小风讪讪地说,紫面具是个擅长化学的,说不定自己配出来的防晒霜,效果要比市面上的更好。

张家驹黑着脸,揪着段小风的衣领把他带出房间。

“认真一点。”张家驹轻拍段小风的肩膀,“我不想再看到有谁因为疏忽而死了。”

段小风这才收敛淘气的神情。

……

宾馆外,小巷。

红面具来到了宾馆的后门。

眼前是几个蹲守的警察。

看到红面具出现,大家先是吓了一跳,直到红面具举着双手,递上证件,警察们检查过后,这才放下警戒。

红面具说:“我在周围休假,突然听到这边有案件,就过来看看。我爸是厅长,不知道你们这里人手够不够,有没有什么忙我可以帮到的。”

听了前半句,警察本来想让红面具赶紧离开的,但后半句一说自己老爹是厅长,几个警察顿时就改口了,客客气气地表示人手其实很够,这里有危险,说不定这里等会儿就要发生枪战。“吴公子,你要小心……”

这警察的话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的脖子被一把刀狠狠戳进,用力下划。

警察下意识用手去堵从脖子流出来的鲜血。

红面具便接管了这名警察的枪,然后“砰”“砰”几声,其他的警察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缓缓倒地。

红面具呼出一口气,收回蝴蝶刀,从警察的执法摄像头里拿出储存卡,然后就这么端着枪从后门走了进去。

镜头没有离开这个小巷。

像是过了几秒,又像是过了几分钟,几声枪响之后,红面具、蝴蝶和电脑男相继从后门走了出来。

这意思是,红面具用一把枪,给同伴们杀出了一条活路。

红面具的脸和那身黑色警服,都干干净净。

蝴蝶和电脑男虽然灰头土脸有些狼狈,但神情都有着喜悦。一个是因为劫后余生,一个是因为爱人的相救。

红面具对两名同伴示意可以走了。

蝴蝶留恋地抱了抱爱人,然后跟着电脑男从巷子离开。

同伴离开后,正当红面具也打算走的时候,段小风从巷子的另一个路口出现。

今天阳光猛烈,巷子和马路有一条光影分明的分界线,将两人远远分开。

段小风看着红面具的脸,认出了他是那个废物官二代。但段小风依旧保持着警惕,问: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路过,听到了求援,才朝这里赶来。”红面具说。

“我可不记得你这么有干劲。”

“工作而已。”

段小风不再多问,往巷子里走去。

当他经过红面具的时候,鼻子抽了抽,似乎突然闻到了什么熟悉的东西。

是什么呢?段小风皱着眉头想了想。

镜头闪过一个画面,是他不久前待过的那个七楼匪徒住的卧室。

“别动!”段小风突然转身,用枪指着红面具。

红面具表示疑惑。但段小风一言不发,举着枪,执意给后者戴上手铐。

红面具虽然不知道自己哪里露了破绽,但没什么反抗,但也没什么慌张,任由自己被铐住。

“是不是弄错了?”红面具轻轻地问,就好像真的很委屈似的。

“不管是不是弄错了,你先跟我走。”段小风说。

“这么无缘无故地把同事铐起来,事后查清楚了,你是要被处分的,严重点还要被停职。”

段小风愣了一下,似乎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事。

趁着这一瞬间,红面具借着摔倒的机会,迅速下蹲,将铐住的双手从下绕到了身前。然后迅速反制,和回过神来的段小风对打起来。

观众们意外发现,尽管红面具之前仓库里,格斗游戏没有上场;在拳台上被同事们打得狼狈不堪,但他是能打的,而且很能打。

打得还很好看。

红面具双手束缚着,因此一举一动,那后背上的肌肉在衣服上起伏,呼吸间,宛如活物。

哪怕双手都被铐住了,也能和段小风的对打中占据上风。

红面具脚步灵活,腾挪间,闪过一个个拳头。好几次拳峰就那么从眼前掠过,而他眼睛眨也不眨,险之又险,让人看得总感觉下一拳就要被打中,但躲过一拳又一拳,偏偏一次也没被打中。

观众们紧张不已,这才感觉到,原来只躲不打的动作戏,也是能看得人热血沸腾的。

段小风引以为豪的擒拿术,在遇到红面具之后,顿时熄火了。就像在上大师课,不管他怎么发挥,红面具都能破解的同时,给他制造更大的麻烦。

就算是比拼拳脚,红面具的身手也在他之上,他所有的攻击意图,在红面具眼前都一览无余。

段小风被摔摔打打,很快就变得狼狈起来。他体力消耗更甚,主动拉开一段距离,气喘吁吁地对红面具说:“你不是警察。”

红面具从容地举着被铐的双手,摆出一个束手就擒的姿势,他微笑着说:“你也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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