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45)外苑(二)(1 / 2)
看见陈璞和南阳来了,商成他们都站起来迎接。
陈璞对李穆说:“老师,您坐。”她拉着田岫的手也坐下,又说,“我刚才听父皇说老师过罢年就要领翰林学士衔去宰相公廨做事,就与姐姐一道过来为您贺喜。以老师的学识与见地,在太史局任个少卿实在是太屈才了。”
李穆笑了笑没有言语。陈璞是他的弟子,当面奉承下老师是人之常情未可厚非。但她毕竟是个公主,以她的身份说出这样的话,还提到天子,难免就有点褒扬嘉许的期待意味;所以他不能矜持也不好自谦,只能闭上嘴不吭声。
陈璞又对田岫说:“我听说你也进了翰林院学士,下一步也是随老师一道去宰相公廨么?”
田岫点了点头,说:“还没随后定。不过老师刚才告我说,朱相身边正好有个侍读郎中的职务还空缺着,朱相想把我安排过去。”
陈璞笑盈盈地说:“那正好遂了你多年的心愿。一一愿驰千里足,”她拍着田岫的手只吟了上句,田岫一笑漫声和下句:“不用尚郎!”说完两个人相视一笑。
商成一脸的干笑陪坐在旁边。陈璞与田岫唱和的诗歌他好象有点印象,可怎么都想不起具体的出处。不过他能明白诗句的意思,显然是在说田岫很有抱负也很有志气,哪怕不当尚也要实现自己的理想一一“愿驰千里足”不就是理想么?这一点他很佩服。只是田岫的胸襟实在太狭窄,自己只不过喊过她几声先生而已,居然就一直怀恨到现在,明明也要去宰相公廨“出入伴宰相”了,却半个字都不肯对自己透露。还有,陈璞今天也不大对劲。从进了围庐到现在,她对自己连个招呼都没打,甚至连望也不望自己一眼……
他正在猜测自己哪里得罪了陈璞,坐在他旁边的南阳小声说:“……应伯,我也贺喜您!”
“贺喜我什么?”商成说。他的神情有点尴尬。京城地方太小,什么消息都象长着脚一般跑得飞快,前天谷实带着女儿去他家的事,昨天就已经传出去几十里地。早上才来外苑时在门口遇见真芗,就被真芗藏头露脚地打趣了几句;转过身撞见薛寻,又被这家伙问东问西地纠缠半天。现在南阳给他贺喜,肯定也是说这事了。
“我听说,朝廷要封郭奉仪开国公……”
“哦。”商成搭了一声。郭表本来就该封开国公,这不希奇。秋季战役之前郭表就是燕山卫的假职提督;前头大家都以为他在战役一开始就已经战死沙场,在战役里起的作用有限,立的功勋还抵不上过错带来的损失,所以追封个开国侯的爵位已经足够了。可既然他现在没死,还带着那么大的功劳跑回来,那么,作为整个战役的最高指挥官,再进一步封爵国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南阳看出来商成有点心不在焉。她不知道商成为什么不高兴,就觑着商成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说:“……对您的功绩,朝廷也有另外的赏赉与加恩。”
南阳就为这事贺喜自己?商成被她的话弄得有点哭笑不得。爵以赏功职以任能,他在整个秋季战役里就只有个筹谋策划的功劳,封爵到县伯勋衔到上柱国都属于过份了,哪里还能有什么赏赉加恩?最多就是再发点钱粮布匹什么的,算是补偿自己被扣掉的上半年工钱。
“朝廷或许会奖赏您一些钱帛。但天子说,应县伯有大功于国,区区钱粮还不能彰显您的功勋,要另加恩赐您一座皇庄。庄子就在城北杏河边……”
商成咧着嘴在脸上挤出个笑容,算是感激南阳跑来告诉自己这个好消息。但他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他连应县的封国都没管顾,一个小庄子就更不情愿去淘费心神。想到庄子和封国,他很自然地就想起来留在燕州的月儿。一直以来,都是月儿在帮他打理着这些家务琐事,他也习以为常了。唉,也不知道她收到自己让那个回去成亲的侍卫捎带回去的信之后,最后会怎么决定,她到底是来京城还是回屹县呢?他当然是希望她能来京城。要是有她在的话,这些事情根本不需要他去操心;她能把它们都处置得顺顺当当。当然,对她来说,应县那边的封国可能会比较棘手,毕竟是几百封户和几千亩土地,与屹县的那点家业和燕州的那个宅院完全不是一回事。可他觉得,她肯定能很快把各种麻缠事情都理出个头绪,然后再处理得妥妥当当,完全就象她在屹县和燕州那样……
他有点走神,所以就没全然留意到陈璞在和他说话。直到陈璞的脸色有点不善,他才警醒过来。
“大将军,我有点事和你说。”陈璞直接称呼他的勋衔。说完话,她就先走出了围庐。
他莫名其妙地跟了出来。他搞不清楚陈璞会有什么军国大事需要和他商量。可要是没要紧军务,她怎么会尊称他大将军呢?看陈璞的严肃表情,不象是开玩笑呀!
外面的雪下得更大了,地下的坑洼低矮地方都积起了薄薄一层雪颗子。离着围庐十来步,估计别人不可能听到他们在谈论的事情,陈璞停下脚步,回过身看着他,问道:“我记得,那天你说过有办法解决与杨老将军的纷争?”
商成没有开腔。他不知道怎么和陈璞解释。这事不算复杂,只是高级将领们的一种自保之道,可能不能看懂其中的道理就要看各人的悟性。而且这事绝不能对任何人说;就算他和杨度相互间也不能事前沟通事后联系,能不能搭档作戏全靠两个人的默契。
“只为了一个胡女,你就在君前失仪,还与杨老将军在紫宸殿上殴斗,你知道不知道现在外面都在怎么风传你的话?”陈璞生气地说。那些话实在太难听了,她根本说不出口。“你现在也是县伯了,也是上柱国了!你能不能不要象个粗莽军汉一样,为个女人而撒泼犯浑?你,你……你!那还是在正旦大朝会上,还是在紫宸殿!那是紫,紫……”她越说越气,话都吐不清楚了。她真想揍这家伙一顿!可她又不敢。她把自己气得满脸通红满地乱转,踢得地上泥水浆子乱飞。
商成伸手抹掉溅到脸上的几颗泥浆,有点好笑地看着她。
“你还笑?!”
商成又伸手抹了把脸,吐掉嘴唇上挂的泥,问她:“我不笑,难道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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