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4)益动而巽(中三)(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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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他的嘴角不由得流露出一丝笑容。乔准这个人的嗅觉不是一般的灵敏,做起事情来也很周详,为了消弭早前和霍士其结下的怨仇,竟然兜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不动声色就把一桩天大的功劳送到十七叔面前,连带着还为自己挣足了官声政绩民望,这份用心太深了。而且这人大概也看出自己的来历不清不楚,怕拍马屁拍到马蹄上,干脆就去结好霍士其一一这人的眼光手腕机智都了不得,怪不得能以举人身份入仕,三五年时光就做了屹县太尊,轻而易举便把霍家两兄弟都收拾得连头都抬不起。

陆寄当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犹自抚着手感慨说道:“……真真令人想不到,霍公竟然是如此大才之人。说实话,当初子达举贤不避亲,征辟霍公为朝廷做事时,我心里还犯过犹豫一一霍公虽然在公门里呆过十几年,熟知案牍公文,可毕竟不是正途出身,又没有官场历练,就总是怕他做事情出差错。谁知霍公天才干竟然一至于斯,机敏练达变通更是常人所不能及,撇去这新农具一事不题,单单一项燕水上走船,就不知道为朝廷省下多少人工糜耗。前段时间还听州学的温论说,霍公之才远不止此,不惟精通实务,而且遍览群书,每每有感而发,总是令人耳目一新……”

商成没法对主动在考场上舞弊的温学谕的话作什么评价,只好咧着嘴干笑了一下。

陆寄长叹一声气,不无遗憾地说:“就是霍公心忧政务不愿进京赴考,总是让人惆怅扼腕。以霍公之才,不能碧湖之畔金榜题名,未免美中不足。”

进京赶考的事商成也是一筹莫展。他又不是没劝过霍士其,哪怕是撞大运哩,好歹总该去试一下吧?可十七叔死活不答应,他又能有什么好办法呢?他总不能拿根绳子绑了十七叔押着他进京吧。

停了一会,陆寄问道:“霍公在地方上做的这些事,子达事前有所耳闻吗?”

商成知道他说的是农业上的事,就说道:“不是太清楚。你知道,前年夏天我就离开屹县了,到今年夏天之前,两年里只回去过一趟,还没和十七叔说上两句话,又风风火火地赶回西马直。看来这都是他在闭门读书的那段时光中琢磨出的办法。”

陆寄也是这样以为的。虽然他疑心商成的出身来历,但他并没有把这件事和商成联系到一起。事实上,他现在也仅仅是怀疑商成大概是丢失了度牒,或者是得罪了什么人,才不得不跑到燕山来投亲躲祸的。在他看来,象商成这样的大和尚,为了糊口活命而去打短工卖力气并不出奇,可要说商成还会侍弄庄稼,显然不大可能一一再有力气也不见得能操持田地里面的活路。他笑着说:“看来人生际遇有点跌宕波折也不见得尽是坏事。霍公要不是蒙冤含屈,恐怕也没时间静下心来琢磨这些事情,更不可能在不经意间做下如此的业绩。新办法和新农具要是得用,怕是全天下的人都要感激霍公了……可惜霍公如今在主持葛平新库,不能时时向他请教学问了。”

商成在书房门口接过田小五送来的茶汤,过来换了茶盏之后帮陆寄斟了一碗,说:“就在这两天里,霍公便会回来。”

陆寄端着滚烫的茶汤一楞。霍士其现在是葛平大库的转运使,不再受提督府直接管辖,说话就要回燕州的事情,他这个卫牧怎么一点都不知情呢?再联想到商成刚回来就一头扎进卫府里几天不见人影,沉吟着问道:“又要打仗了?”

“差不多。”商成坐下来,端起已经温凉的茶水呷了两口,说,“这是刚刚决定的机密军务,本来说就在这一两天里通知卫署各大衙门首官,不过你既然来了,我就先告诉你。卫府决议,下个月上旬出兵草原。孙仲山六个营从留镇出击,范全四个营从如其寨出兵。今天上午向兵部发了呈文详细禀报这次出兵的计划和布置。”

一听说又要出兵放马,陆寄的心头立刻砰砰直跳,连商成后面的话都没听得太清楚。他也恨突竭茨人入骨,商成出兵讨伐草原,他绝对是无条件地支持。可什么事都要分个轻重,眼下燕山的情势刚刚好转,商成就要大兴兵戈,会不会有点操之过急?眼下已是仲秋,说话就到冬天,草原上天寒地冻,大军如何熬冬、如何作战?就算这些都不考虑,后勤供应也是一个大问题,秋收在即,粮食收割入库是当前最紧要的事情,又去哪里征召民伕?他紧皱着双眉紧张地思考着这一连串的问题,良久才有些犹豫地说:“督帅,下官不大懂军事,有些话就可能说得不对……依下官的浅薄见识,九月秋高时候大军出征,怕是不合时令吧?”

商成正给自己倒茶水,听他这样说,忍不住呵呵一笑,说道:“你没听清楚我的话。”他把卫府的计划简略地告诉了陆寄,又说,“不是大军行动,是派点人进草原骚扰一回,让突竭茨人忙乱一番,省得咱们费心思琢磨他们在冬天之前会不会来对付咱们。往年是咱们防他们,今年换过来,让他们也尝尝滋味。一一来而不往非礼也。”

他向来说话直白,难得引用一句经辞典故,这时突然冒出一句文绉绉的话,陆寄禁不住就是一怔,旋即哈哈大笑,心头的忐忑也禁不住消减了不少。商成最后一句话的意思他明白,可引用的话却颇有谬误。《礼记》中《曲礼》的原话是“往而不来,非礼也;来而不往,亦非礼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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