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烽烟四起(1 / 2)
右将军桓豁一身厚重的铁铠,只露出了一双晶光熠熠的双眸,紧张的注视着远方兵强马壮的氐秦国锐士一派大军压境之势。
这里是淮南郡与弋阳郡毗邻氐秦国绵延数百里的国境线,却即将成为两国刀兵相见的战场,然而奇怪的是,对面的氐秦军固然看起来来势汹汹,但却并没有发起过攻击,战又不战,退又不退,生生使了个拖字诀,倒像是在牵制窥伺晋军一般,桓豁也曾向对面的大军做过几次试探性的反攻,却都被深沟强砦的氐秦军打退,如今两方对峙已久,这对于桓豁来说,当真是羝羊触藩,进退两难。因为在他身后,便是驻守庐江的大司马本部大军,如果不根除这些氐秦军的进逼之患,庐江大军就只能驻守此地,不敢南下,如此国中正此起彼伏的各路反贼也就从无剿灭,很难说,这是不是氐秦国与国中叛党沆瀣一气的结果。
……
“说!”大司马同样戎装在身,在舒城中的行辕内如坐针毡,当他看到气喘吁吁快步奔入的通禀军校,便有预感绝不是什么好消息。
“韶岭殷家出兵了,数有近万之众,正沿着长江水路直往建康城而去。”
“一个久已失势的没落世家,几曾豢养得这许多私兵部曲?”大司马面沉似水,颌下寸磔∟,短须微微颤动,显然心中怒极,他不可谓不提防殷家这老政敌,可突如其来的消息还是令他倍感震惊,他转头在问锐蹼邪鹜庞璞,两年前已经派他和另几个剑客去监视了许久,如何就没看出来蛛丝马迹?难道这近万兵马是平白变出来的不成?
庞璞知道大司马不豫,也不仅仅是因为听闻殷家出兵的缘故,这些日子传来的消息都不大好,武陵王司马晞公然作反、颍川庾家举逆甚众,还有数千中原流寇潜入南国,引得青徐之地的守军首尾难顾,苦不堪言,当真是烽烟四起,战乱不休,桓大司马为此忧心忡忡已久,此时却是借机将这股抑郁发泄出来了。
“殷家事涉妖鬼,自有伏魔道中人应对,桓公勿忧。”
目下大司马幕府的气氛很奇怪,最先对妖鬼之事有了应对举措的大司马,现在却再也绝口不提妖鬼,皆判作了虚妄无稽之谈,甚至还用此由头多有攻讦朝中那伙政敌的,骤然听到庞璞平静的诉之而出,大司马冷冷看了他半晌,庞璞面色不改,坦然迎接着大司马的眼神。
“传告谢安石,水路来犯之敌让他去想办法。”大司马压低了声音,帐中幕僚却都听懂了内中含义,那个专事对付妖鬼的祀陵尉现在是由谢安大人掌管,不是说殷家有妖鬼之力么?这便是让祀陵尉出手的意思。
“属下这便去。”庞璞一躬,转身走出行辕。
“朗子那里可有战报?”大司马大声问,朗子是桓豁的表字,这一问便是心急于氐秦国的军情了,也立刻把刚才妖鬼之说的话题给拉了回来。
※※※
空中青气远纵,直与天幕混为一色,昏蒙的日头散发着并不强烈的光芒,却也足以使抬头远望的雄武少年微微眯起了眼。
雄武少年看起来最多不过十六七岁,脸膛是奇异的赤紫之色,双颊阔厚,腮圆颐重,一双炯炯有神的细长凤眼,虽然并不英俊,却也是魁杰雄毅,气宇轩昂。他穿着一身晋军什长的掩心胄,更把高大强壮的身体衬托得威风凛凛。
他的视线一直追随着那道青气,看着它渐渐消失在天际,浓眉微皱,似是大感疑惑。
“看!”一个士兵惶急的叫喊声使他收回了远眺注视的目光,循着那士兵手指的方向看去,山水相合的地平线上,一簇铁甲锃锃的身影正在显现,很快,这样的身影越来越多,密密麻麻的望不到尽头,而他们行进的步伐又是如此铿锵有力,隆隆震响由远至近,撞击在每一个驻足远望的士兵心头。
石城关,是扼守在长江之上的一道关卡,从这里顺江之下,不消一日便可直入京师,且沿途水势平缓,江道开阔,所以晋国拱卫京畿的军队一直把这里作为西边水路上的最后一道屏障。
然而,在当下时局,战火都在远离长江的地段进行,石城关变得不那么至关紧要了,原本戍守的最精锐水师已经被大司马调回庐江,留在这里的,是从就近的新蔡城临时抽调的郡县兵,大约一千上下,人数不多不说,还没有经过任何战斗的经验,都是刚刚入伍的新兵,连衣甲都不齐整。
领头的是个大胡子的校尉,原本以为这千余新兵不过是作驻守哨望之用,却没有想到居然会迎来这般巍巍雄势的铁甲大军,顿时吓白了脸,好在还记得职责所在,用发抖的声音喊道:“弓上弦,刀出鞘,做迎战准备!”
石城关倚水而建,临江背山,士兵们战战兢兢的在城头挺直了兵刃,雄武少年却昂然无惧的苍啷一声,拔出了腰间的环首刀,又贴在城垛旁伏下了半边身子。
铁甲大军终于露出了全貌,雄武少年数了数,千人列阵,前后共有八个,这便是八千之数,这里的区区千余新兵与之对比虽然数量上悬殊,但如果凭借城关地形死守的话,并不是全无抗衡之力,只消坚持一天上下,建康城的援军就能赶到了。
两名士兵掌起火把,在城后的干草堆前等待,只要那大胡子校尉一声令下,他们就将点起狼烟示警,大胡子校尉则还抱着侥幸,倘若来者只是顺路而过的官兵呢?未必便要厮杀,还是问清楚了再说,因此迟迟没有下令。
就这样看着八千铁甲军在城关一射之地列开了阵势,黑压压的一片,凝立的气势肃杀得可怕,雄武少年辨别着对方的甲胄样式,却发现这是完全陌生的服色,这说明,对方绝不可能是晋国的军队。
几骑健马穿阵而过,打头的是个身材极为魁伟高大的光头,一脸懒洋洋的神色,乜斜着眼看向城上神情紧张的士兵们,嘴角露出讥诮的笑意。
“何方军旅?”大胡子校尉勉强提起嗓音,却怎么也掩饰不住语调中的畏怯之情。
奇骏的黑马停下脚步,马背上的光头仰起脸:“韶岭殷氏勤王义师,穿城过关进京护驾。”
“未得通令,不得过关!”大胡子校尉没资格了解朝堂上的各个世家大族,也不大清楚这韶岭殷家是什么来头,他是军人,只认军中通令,当然不可能放行。
“军爷,这时节那个什么大司马有心篡位作反,又是独掌军权,你倒是告诉我们,我们上哪儿去弄这个什么狗屁通令?”光头笑嘻嘻的,嘴里却不干净。
大胡子校尉硬着头皮强撑:“没有通令,任你什么由头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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